女军官将偏爱全给了情人,我装傻坐上反方向火车,再见我已成外交官
第 1 章 赵斯凯选择在他与傅思妍结婚三十周年的当天,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 他死后仅一个月,妻子傅思妍便再婚了。 他生前的物品被尽数丢弃,连他最珍爱的那棵银杏树,也被砍伐殆尽,换栽了梧桐树。 他没有子嗣,因此,这世上再无人会记得他。 …… 1982 年,北平机关大院。 “恭喜傅部长结婚三十周年快乐!” 赵斯凯坐在傅思妍身旁,平静地听着周遭的祝福声。 宴席进行到一半,傅思妍便悄然离席。 赵斯凯清楚她是去找那个男人了,只是此刻的他,早已无力去计较。 “这赵斯凯也是自找的,当初拆散人家有情人,如今落得...
第 1 章
赵斯凯选择在他与傅思妍结婚三十周年的当天,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他死后仅一个月,妻子傅思妍便再婚了。
他生前的物品被尽数丢弃,连他最珍爱的那棵银杏树,也被砍伐殆尽,换栽了梧桐树。
他没有子嗣,因此,这世上再无人会记得他。
……
1982 年,北平机关大院。
“恭喜傅部长结婚三十周年快乐!”
赵斯凯坐在傅思妍身旁,平静地听着周遭的祝福声。
宴席进行到一半,傅思妍便悄然离席。
赵斯凯清楚她是去找那个男人了,只是此刻的他,早已无力去计较。
“这赵斯凯也是自找的,当初拆散人家有情人,如今落得形单影只的下场。”
“别瞎说!”
“本来就是,傅思妍身为外交部长,赵宇涛是机关骨干,他俩若在一起,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细碎的议论声飘进赵斯凯耳中,他却始终沉默不语。
宴会结束后,他平静地收拾好家里,独自走进了房间。
他坐在窗边,透过青绿色的木窗望向窗外 —— 那是一棵光秃秃的银杏树干。
这样的景致,他已看了整整三十年。
直至夜色深沉。
他默默取出早已备好的绳子,将其系在房梁上,自己则站上了凳子。
“扑腾” 一声,凳子翻倒在地。
他叫赵斯凯,在与傅思妍结婚三十周年这天,他选择了自杀。
……
赵斯凯从未想过自己还能醒来。
再次睁眼时,他以为自己被救了,可起身的瞬间,却发现周遭不对劲 —— 窗外的银杏树竟枝繁叶茂。
视线扫过,墙上红彤彤的挂历映入眼帘,1982 年 5 月 12 日的字样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赵斯凯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呆滞良久,他才终于明白 —— 自己竟回到了三十年前,回到了他与傅思妍刚结婚三个月的时候。
推开门走进客厅,崭新的老式桌椅映入眼帘,天花板上的风扇 “噗嗤噗嗤” 地转动着。
赵斯凯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,这时,门被推开了。
他抬眼,便看见了年轻时的傅思妍。
她身着一身挺括的白色工装,面容清秀中透着几分英气,眉眼看似柔和,却隐隐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。
这是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,也是他那位强大、自信,却又疏离冷漠的妻子。
失神间,傅思妍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,语气淡漠:“今天你家里人会来,多做些饭菜吧。”
说完,她看也未看他便转身离去。
赵斯凯愣了一瞬,随即上前拿起菜走进厨房清洗。
冰凉的水透过手掌渗入心底,他恍若置身一场无比真实的梦境。
他又回到了那个持续了三十年的噩梦开端。
这一年,他被亲生父母找回;也是这一年,他因被人下药与傅思妍发生关系,这成了他们被迫结婚的导火索,一场噩梦就此拉开序幕。
时针指向六点,赵斯凯端出最后一道菜,一个面容俊朗的男人上前接过。
他叫赵宇涛,如今是宣传处最年轻的干事,人人见了都会称赞一句 “不愧是赵家的儿子”。
若二十年前未曾抱错,赵斯凯或许本该是赵宇涛如今的模样。
赵宇涛笑着夸赞:“斯凯和思妍结婚三个月,厨艺可比以前进步多了。”
赵斯凯的眸子微微一颤。
做了三十年的饭菜,厨艺自然与现在有着天壤之别。
他抿紧嘴唇,不知该如何回应,许久都未作声。
他的沉默引来了饭桌上赵父的怒斥:“杵在那儿干什么?别人跟你说话都不知道回应,简直像个木头!”
赵母连忙劝道:“好了,老关,少说两句。”
随即,她又看向傅思妍,语气带着歉意:“思妍啊,我知道让你嫁给斯凯,你心里有气,是我们赵家对不住你……”
说着说着,赵母红了眼眶。
赵宇涛闻言,立刻拍了拍她的手臂:“妈,都过去了。”
赵斯凯如同一根木桩,直直地站着,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。
上辈子,这样的场景他已见过无数次。
起初,他还会辩解:不是他给傅思妍下的药,他也是受害者……
可无论他说什么,都无人相信。
他们骂他无耻,说他恶毒,指责他用如此龌龊的手段,抢夺弟弟心仪的女人。
赵斯凯起初也会委屈、悲愤、难过,可后来,他说累了,喉咙也哑了,心,终于不再疼痛。
赵父跟着叹气,余光瞥见面无表情的赵斯凯,怒火更盛,当即冷喝:“你还有脸站在那里?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教养的畜生!”
一旁的傅思妍蹙了蹙眉,刚要开口,赵斯凯却先开了口,许久未曾出声的嗓子干哑不已:“爸,您说我没教养,可您又教过我什么呢?”
第 2 章
赵斯凯是真心感到疑惑。
他的亲生父母,教赵宇涛读书明事理,让他进了机关当干事;教大哥赵临擒拿格斗与军事知识,让他年纪轻轻便成了海军少尉。
可他赵斯凯呢?
被认回赵家这半年,就连 “爸” 这个称呼,都不是赵父教他的。
赵斯凯这句话一出,满屋子瞬间寂静。
以往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赵斯凯,竟然学会了讽刺?
赵父气得涨红了脸,站起身就要打赵斯凯,却被傅思妍一把拦住。
“赵伯父,消消气吧。”
傅思妍说着,转身看向赵斯凯,沉声道:“你父母终究是长辈,念叨你几句,听着就是了。”
念叨几句?
赵斯凯如一潭死水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涟漪。
自从回到赵家,他就一直被 “念叨”:
“你这字太丑,连宇涛的一半都比不上。”
“你就不能改改走路的样子?一点都不像宇涛,整天没精打采的。”
……
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?
赵斯凯从小生活的环境,与赵宇涛截然不同。
他被抱错后,在农村长大。
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割猪草、喂猪、做饭、洗衣服,一家六口的家务全压在他身上。他没有时间学习,更没有功夫练习走路的姿势。
甚至,赵家找到他时,他差点就要被送去工厂打工,给养父母家的弟弟赚彩礼钱。
这样的赵斯凯,怎么可能比得上从小接受优良教育的赵宇涛?
赵斯凯思绪万千,却一句话也没说,越过众人径直回了房间。
房门关上,将身后的呵斥声隔绝在外。
不知过了多久,赵家人终于离开了。
赵斯凯躺在床上,望着白色的床帐发愣。
房门突然被推开,傅思妍大步走到床边,眉头微皱,俯视着他:“你今天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吗?”
她的语调微冷,带着质问的意味。
但赵斯凯始终沉默。
傅思妍的眉头皱得更紧,语气也变得不耐:“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?”
听到这话,赵斯凯的心像是被烫了一下。
上辈子,这句话是他经常问傅思妍的,而那时,傅思妍给他的回应,也是 “沉默”。
日子一天天、一夜夜地过,如同钝刀子割肉,几乎要将人折磨疯。
到最后,他疯了似的摔东西,试图引起她的注意,却一无所获。
直到有一次,他将玻璃砸向她,碎片划伤了傅思妍的手臂。
可她只是厌恶地看了他一眼,冷冷地骂了句:“疯子。”
那是傅思妍第一次骂他,也是伤他最深的一次。
因为他终于发现,自己早已被生活折磨成了一个疯子。
从那以后,赵斯凯像是变了一个人,每天面无表情,行尸走肉般活着…… 直至最终选择自杀。
可现在,他的沉默,却引来了傅思妍的困惑。
赵斯凯望向傅思妍,竟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半晌,才吐出几个字:“…… 是有点不舒服。”
听到回应,傅思妍的眉头稍稍舒展,淡淡道:“不舒服就去卫生所,以后别在家里胡闹。”
说完,她便转身离开了。
这样冷漠的回应,赵斯凯在前世早已习惯,也早已预料到。
随着房门 “咔嚓” 一声关上,一股沉闷的压抑感笼罩在胸腔,让赵斯凯感到无比窒息。
次日一早,赵斯凯有些生疏地前往军服厂上工。
他上辈子在这里只干了五年,后来便随傅思妍外派到了国外。
刚到厂门口,一个陌生的大哥突然走到他身边,勾住他的肩膀,亲热地说:“斯凯,最近怎么样?我们一起进去吧。”
三十年过去,他对这些人早已感到陌生,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人强行拽了进去。
一进厂房,大哥便松开他的肩膀,快步走进了厂里。
赵斯凯有些莫名其妙。
上工铃声响起,他环顾一圈,才走到记忆中模糊的位置,有些生疏地开始踩缝纫机。
两个小时后,厂里的警铃突然大作。
厂长将所有人聚集到一起,怒气冲冲地说:“刚刚厂里失窃了,有人看到是一个生面孔,是谁带进来的?”
赵斯凯的心骤然一沉。
下一刻,一个工人举起手,指向他:“厂长,我看到是赵斯凯把人带进来的,肯定是他们合谋偷了东西!”
第 3 章
这话一出,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赵斯凯。
厂长当即冷喝:“赵斯凯!你说说怎么回事?”
赵斯凯心头一颤,连忙上前解释:“我没有偷东西,是有个人突然过来跟我一起走,但我不认识他。”
可没人相信他,难听的话语接连不断地冒出来:
“这赵斯凯是从农村出来的,手脚肯定不干净。”
“是啊,听说心思可歹毒了,为了娶傅干部,还给她下药呢……”
这些话,赵斯凯在前世也听了无数遍,如今再次听到,他的心早已麻木。
一片吵嚷中,厂长头疼不已:“都散了!这事性质严重,去个人,把傅同志喊来一趟。”
很快,傅思妍便匆匆赶来,路上她已经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她一进门就走到厂长面前,将赵斯凯拦在身后:“厂长,我相信我爱人不会偷东西。”
赵斯凯的心轻轻一颤。
他原以为傅思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自己,没想到她竟然会相信他……
见厂长不语,傅思妍继续说道:“但他私自带人进厂确实有错,厂里损失多少,我来承担。”
厂长沉思片刻,点了点头:“看在傅同志的面子上,这事就算了,相信您丈夫也不是没有觉悟的人。”
交涉完后,赵斯凯跟着傅思妍沉默地走了出去。
他看着傅思妍笔直的背影,回想起她刚才的维护,心中无比复杂。
下一瞬,傅思妍却突然停下脚步,冷着脸俯视他:“赵斯凯,要是真的是你偷的,就赶紧还回去。”
赵斯凯一下就呆住了,胸腔里的心脏猛然抽痛。
他觉得自己太可笑了。
和这个女人过了三十年,他竟然还会以为她会相信自己。
赵斯凯直直地看着她,声音沙哑无比:“你既然认为是我偷的,那为什么还要帮我说话?”
“你是我名义上的丈夫,自然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你做的蠢事,难免会连累到我。”
说这话时,赵斯凯清晰地看到,傅思妍原本漠然的脸上,多了一丝嫌恶。
一股陌生的悲怆涌上喉咙,赵斯凯的眸子颤了一下,脸上的表情一点点褪去,逐渐变得麻木。
半晌,他从喉间挤出三个字:“知道了。”
……
回到家,傅思妍便去了书房。
赵斯凯拿起菜篮子,准备去买菜。
一路上,他都能感觉到别人异样的目光。
来到摊贩面前挑菜时,摊主也像防贼一样盯着他的手。
他知道,厂里的事已经传开了。
谣言无法自证,赵斯凯只能以面无表情来应对。
买完菜准备回家,刚到筒子楼楼下,抬眼便看见浓密的树荫下,赵宇涛和傅思妍正并肩站着。
赵斯凯的脚步顿住了。
那边,赵宇涛语气释然地说:“你和斯凯都结婚了,以后就好好生活,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。”
傅思妍沉默了一瞬,冷冷开口:“我这辈子最厌恶别人算计我。”
话里刺骨的寒意透露出她的厌恶,原本冷漠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不屑。
赵斯凯听见了,他垂下眼,死死压下即将涌上眼眶的涩痛,缓缓迈步往前走。
两人看到他都愣住了,然而赵斯凯如同没看见他们一般,径直走进了楼道。
错身之际,傅思妍眼里划过一丝诧异,她看着赵斯凯渐渐消失的背影,眉头缓缓拧起。
第 4 章
赵斯凯回到家做好晚饭,刚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,门就开了。入目是怒发冲冠的赵父,以及在一旁劝说的赵宇涛,傅思妍则冷淡地跟在后面。
“爸,您别生气了……”
赵斯凯面无表情地看着,不知道他们又要干什么。
下一刻,赵父便大步冲过来,怒斥道:“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东西,竟然去偷东西!”
没等赵斯凯反应过来,赵父一个巴掌就狠狠扇在他脸上。
猝不及防之下,赵斯凯被打倒在地,手中的盘子脱手而出,发出一声刺耳的 “啪嗒” 声!
耳朵里一阵阵轰鸣,赵斯凯怔怔抬眸,就见赵宇涛拉住了盛怒中的赵父:“爸,您怎么还动手呢?说不定是误会呢!”
随即,赵宇涛又转头劝慰他:“斯凯,爸只是太生气了,你别怪他。”
赵父反而更加生气,面目狰狞地指着他:“真是作孽!我赵振国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本事的儿子!我告诉你,明天就把偷的东西还回去,不然打死你!”
一旁的傅思妍揉了揉眉头,沉默地看着这一幕。
赵斯凯将一切尽收眼底,他垂下头,看着狼藉一地的饭菜,深深吸了口气,可眼圈还是控制不住地渐渐红了。
赵父还在怒斥:“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传吗?说我一个旅长,居然教出这么个作风败坏的儿子!”
刺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在赵斯凯被打后还在嗡鸣的耳畔,像坏掉的收音机一样沙沙作响。
赵斯凯闭了闭眼,缓缓起身,无视赵父的怒气,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。
这一下,赵父更加生气,上前一脚就踢在赵斯凯收拾碎片的手上:“你在做什么!这个不知悔改的东西……”
赵斯凯的手立即被尖锐的瓷片划破,鲜红的血液瞬间溢满手掌。
傅思妍看着赵斯凯手中的那抹红,眉头一下拧起,她拦在赵父面前:“赵伯父,这件事是我的家事,你们先回去吧。”
赵父愣住了,停下了动作。
赵宇涛骤然回神,对着傅思妍勉强笑了笑,便拉走了赵父。
傅思妍关上门,转头看见赵斯凯又开始收拾,血迹染红了一地。
一股莫名的火气堵在胸口,她干脆蹲下来,夺过赵斯凯手里的瓷片,利落地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。
赵斯凯愣住了,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收拾完后,傅思妍从箱子里拿出医药箱放在桌上:“过来,上药。”
赵斯凯看了一眼染血的手心,慢吞吞地走了过去。
傅思妍低头替他处理伤口,那血淋淋的伤口让她心情烦躁起来:“你到底怎么了?从昨天开始,你就很不对劲。”
赵斯凯低头,傅思妍抬眸,视线相撞。
赵斯凯动了动唇,想说些什么,最终却又无力地咽了回去。
说什么呢?
说那只有自己知道的、压抑了一生的三十年吗?
没经历过那段日子的傅思妍,让他连质问都无法开口。
所以,他还能对傅思妍说些什么呢?
傅思妍见他不说话,眉头拧得更紧,却也没再追问。
包扎好伤口,赵斯凯沙哑着开口:“谢谢。”
道完谢,他便起身回了房间。
躺在床上,赵斯凯瞳孔失焦。
上辈子的三十年像一场大梦,可他至今不知道,上天让他重生一次,究竟有什么意义。
次日,赵斯凯照常去军服厂上工,却发觉谣言传得越来越离谱,甚至有人笃定偷东西的就是他。
深知解释无用,赵斯凯只能埋头苦干。
一天的工作结束后,他在门口看到了等待着的赵宇涛。
赵宇涛走过来,面露担忧:“斯凯,那件事我相信不是你做的,但这事越传越广,后果可能会很严重,你知道吗?”
赵斯凯听出了他话里有话,抿了抿唇,沉沉开口:“你想让我干什么?”
赵宇涛眼神微闪,轻声道:“要不…… 你干脆把工作辞了吧,这对你、对傅思妍都好!”
赵斯凯注视着他,心中如同被巨石压住,闷闷地透不过气。
他不懂,为什么赵宇涛总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?
无论前世还是今生,一句 “为你好”,就能理直气壮地插手他和傅思妍之间的事;一句 “为你好”,就能顺理成章地要求他牺牲一切。
“你现在是傅思妍的什么人?以什么身份来劝我?”
赵斯凯丢下这句话,便将脸色难看的赵宇涛抛在脑后。
他越走越快,等回过神,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座废弃的桥上。
桥下的湖水宛如镜面,倒映着赵斯凯的影子 —— 一个年轻却沉默的男人,一个死寂了三十年的灵魂。
他上前一步,想看得更清楚些,下一刻,就被人一把拽住手腕。他脚一踉跄,脸撞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上。
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,带着张扬和嫌弃:“我说,你要找死也别死在我的地盘!”
第 5 章
赵斯凯错愕地看着来人。
逆着光,女人好看的眉眼逐渐清晰。她杏眸漆黑,唇角微撇,明明是一张冷脸,神情却显得张扬肆意。
赵斯凯忽然认出了这个人 —— 她叫沈彤。
第一次见到她,是他刚被接回大院的时候。
那时他满心忐忑,一走进大院,就看到沈彤被沈父追着打。她一路跑着,不慌不忙,还不忘冲沈父恶劣地喊:“爸,你老了,追不上我了……”
沈父气得跳脚,怒骂道:“臭丫头,别让我逮到你!”
赵斯凯和沈彤在大院里都是人人皆知的 “特殊” 存在。
他是因为名声不好,而沈彤则是因为不思进取,成天四处折腾,不肯女承父业进军队。
但后来,沈彤好像变了。
他陪着傅思妍在国外时,也依稀听过她的事迹 —— 听说大院里那个刺头闺女沈彤进了部队,听说她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,去了祖国最危险的地方……
“喂!跟你说话呢!你想死啊?”
沈彤的话拉回了赵斯凯的思绪。
他抿了抿唇,讷讷开口:“我…… 没想死,不过还是谢谢你。”
沈彤漆黑的瞳孔盯着他看了几秒,随即收回视线,懒洋洋地说:“行,你别再来了。这么大人了,万一‘脚滑’淹死,就太好笑了。”
说完,她转身便离开了。
赵斯凯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,直到消失在视线中。
回到家时,天已经黑了。
一进门,赵斯凯就看到傅思妍坐在沙发上看书。
听到开门的动静,她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,审视地望向他:“你去哪了?”
赵斯凯随口道:“散心。”
说着,他就准备回房间,傅思妍却道:“等等。”
“有事?” 赵斯凯停下脚步,有些诧异。
傅思妍沉默了一下才开口:“那个小偷今天下午被抓住了,你的嫌疑洗清了,可以继续去上工了。”
赵斯凯愣了一瞬,低声应道:“知道了。”
他转身,又突然停下,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古怪的预感:“是谁抓的小偷?” 他以往平淡的语调,罕见地有了一丝波动。
傅思妍看了他一眼,挑眉道:“是沈家的小女儿,沈彤。”
得到答案,赵斯凯心中升起 “果然如此” 的感觉,不知为何,竟涌出一丝暖意。
傅思妍又道:“明天需要招待一位外国大使,你和我一起出席吧。”
赵斯凯更加诧异地抬眸看她。
上辈子这个时候,傅思妍可不会主动邀请他出席重要场合,今天这是怎么了?
傅思妍见状,竟有些莫名的窘迫,她转过头解释:“这次需要带家属一起去。”
原来如此。
赵斯凯得到答案,便没了追究的心思,径直点头答应。
次日一早,赵斯凯穿上一套整洁的西装,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,整个人的精神气一下就提了起来,显得十分得体。
开门的一瞬间,傅思妍竟看得怔了一下,随即不自然地说:“挺好的。”
两人下楼上车,一路沉默地来到国营饭店。
谁知一进门,就看到了赵宇涛。
两相对视,赵宇涛无比诧异地望向他:“斯凯,你怎么来了?这可是和美国大使的重要会面。”
赵斯凯不想回答他。
赵宇涛还想说什么,却见傅思妍和美国大使走了进来,便把话咽了回去。
整个过程中,傅思妍和美国大使都在用英文交流。
这时,大使夫人尝了一口红烧肉,目露惊艳地问:“这道菜怎么做的?真好吃。”
傅思妍罕见地卡了壳,她没做过饭,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就在气氛即将陷入尴尬时,赵斯凯张开了嘴:“Hello,I'm her husband,let me introduce……”
第 6 章
流利的英文从赵斯凯唇间倾泻而出,众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向他。随着他毫无停顿地流利应答,大家不由得张大了嘴巴。
这还是赵家那个从乡下来的 “土包子” 儿子吗?这还是大院里那个被视作 “不成器” 的人吗?
赵斯凯介绍完,大使夫人笑着夸赞:“我从没想过肥肉能做得这么好吃……”
两人友好地交谈起来,傅思妍立即回神,笑着接过了大使的话头。
会面顺利结束,在座的干事们都对赵斯凯彻底改观。
赵宇涛走到赵斯凯身边,像是重新认识他一般,笑着说:“斯凯,你什么时候学的外语?我记得你都没上过高中啊?”
赵斯凯看了他一眼,只说了三个字:“自学的。”
赵宇涛面色微僵,上前把傅思妍拉到一边,不知说了些什么。顷刻间,傅思妍的脸色冷了下来。
赵斯凯尚且一无所知,直到回到家,傅思妍一关上门,就语气凝重地质问:“你怎么会外语的?”
赵斯凯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劲,皱起眉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你一个乡下来的,连高中都没读过,怎么可能会这么流利的外语?” 傅思妍的神色冷硬起来,“你最近是不是接触过其他国家的人了?”
她在怀疑他是特务?!
这质疑宛如一根刺,狠狠扎进赵斯凯的心里。
后知后觉地,心口传来一阵刺痛。
曾经,大家都觉得他一无是处,配不上傅思妍;可现在,他展现出一点能力,就要被怀疑别有目的。
他们凭什么否认他?就因为赵宇涛看不得他好吗?
赵斯凯的神色微微恍惚,随即一点点褪去情绪,用毫无感情的声调说:“你想要我怎么说?我一定要出丑,才符合你和赵宇涛的预期?”
赵斯凯黑黝黝的眼睛望进傅思妍眼里,看得她心头一颤。
她抿了抿唇,下意识维护赵宇涛:“宇涛只是做合理的怀疑。”
赵斯凯什么也没再说,只觉得唇齿间的苦涩怎么也咽不下去。
一夜无眠。
次日,赵斯凯照例来上工,发觉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。
中午吃饭时,以往躲着他走的工人们都围了过来,不住地夸赞:
“斯凯,你接待外国大使的事都传开了。”
“是啊,我当时就说,像斯凯这么优秀的人,肯定不会偷东西,你看,小偷这不是被抓住了嘛。”
赵斯凯听着,竟觉得有些啼笑皆非。
吃完饭,赵斯凯正准备上工,厂长喊住了他,一脸和善:“赵同志,厂里新进了台机器,能麻烦你帮忙翻译下使用说明吗?”
赵斯凯有些诧异地答应了,老老实实开始翻译:“这个是穿线用的……”
技术工们连连点头夸赞:“赵同志,你真厉害,居然真看得懂洋文,你和傅思妍同志真是天生一对外交官夫妇。”
这一刻,赵斯凯的心突然重重跳了一下。
他突然发现,原来自己前世那三十年,并非完全空白,他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的。
翻译完后,厂长感慨道:“你有这本事,做衣服真是屈才了,干翻译绝对更有前途。”
听到这句话,赵斯凯怔了一瞬,他笑了笑,低头继续操作机器,倏然间,他瞥见了垫在机器下的报纸。
一则招聘启事吸引了他的注意:
【景丰出版社招聘翻译一名,待遇从优,有意者可寄信报名。】
第 7 章
接下来的日子,赵斯凯总有些心不在焉,脑海里反复闪现着那则招聘启事的内容。
直到下工,他恍惚着走到家楼下,脚步莫名地停住了。
重生一回,难道还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吗?
赵斯凯在心里问自己,随后脚步一转,走向了邮局。
把自荐信寄往报纸上出版社的地址后,他才回了家。
这一夜,赵斯凯躺在床上,那颗早已沉寂的心,竟久违地泛起了波澜。
或许,这一次,他能找到重生的意义。
可赵斯凯一连等了几天,都没收到回信,心里不由得泛起失落。
这天,他下工做好饭端上桌,就见傅思妍从文件堆里抽出一个信封:“这是你的信,出版社怎么会给你寄东西?”
赵斯凯上前接过拆开,看清里面的内容,眼前顿时一亮。
他笑着抬头,回应她的疑问:“我投了简历,出版社让我后天去面试。”
这个笑容让傅思妍愣了一瞬 —— 这是这些天来,她第一次见赵斯凯笑,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话。
后天一早,赵斯凯就起了床,拿起早就备好的布袋子,里面装着本子、笔、水杯和饭盒。
确认东西都带齐了,他才出门。
可刚出大院走到大道上,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喊叫:“别跑!”
转头一看,一个人影朝他直冲过来,身后追着的竟是赵宇涛。
赵斯凯瞳孔骤缩,正要躲开,就听见赵宇涛喊他:“斯凯,快帮我拦住他!”
前方的男人一听,神色狰狞地径直冲向赵斯凯。
赵斯凯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男人拽住后领,一把刀顶在了他脆弱的脖子上,被拖着往后退。
“不准过来,不然我杀了这个男人!”
这一嗓子引来了周围所有的人。
冰冷的刀刃贴着温热的肌肤,赵斯凯吓得脸色发白 —— 他现在不想死,他还要去面试。
赵斯凯咽了咽口水,劝道:“你别激动……”
可歹徒根本听不进去,眼看被众人逼到墙角,他挥舞着刀嘶吼:“你们都给我滚!”
赵斯凯还想再劝,就听见赵宇涛义正言辞地喊道:“他是军人家属,你最好放了他,还能争取减刑。”
这句话瞬间刺激到了歹徒,他把刀尖转向赵斯凯的喉咙,眼看就要血溅当场,一个黑影从后方冲上来制住了歹徒。
混乱中,赵斯凯看清了来人 —— 是沈彤,又是她救了自己。
赵斯凯被挣扎的歹徒推倒在地,一阵剧痛传来,他眼前一黑,晕了过去。
……
赵斯凯再次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卫生所里,视线所及是雪白的天花板,旁边竟坐着傅思妍。
他懵了片刻,立刻清醒过来,一边着急地找自己的袋子,一边问:“我的东西呢?我还要去面试呢。”
下一刻,傅思妍按住他的双肩,沉声道:“你好好休息吧,出版社那边来电话了,说……”
赵斯凯看着她,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就听傅思妍缓缓吐出一句话:“说他们已经敲定了合适的人选。”
第 8 章
敲定了合适的人选?
这个消息像惊雷般砸在赵斯凯头上,那一刻,他的表情满是无助与迷茫。
他望着傅思妍的眼睛,声音颤抖地问:“怎么可能…… 你是不是听错了?”
景丰出版社是京市最大、也是唯一一家需要翻译的出版社,错过了这次机会,下次不知要等到何时。
那是他的希望,竟这样戏剧性地与他擦肩而过。
傅思妍表情复杂地安慰:“没事,还可以找别的出版社。”
可赵斯凯已经听不进去了。
这时,门开了,赵宇涛提着不少水果走进来,语气带着歉意:“斯凯,真不好意思,害你受伤了,你好点了吗?”
听到这个声音,赵斯凯骤然想起这一切的起因,他红了眼,盯着赵宇涛质问:“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喊我?”
赵宇涛愣了一下。
赵斯凯心里的火气瞬间涌了上来,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:“你再往前跑几步就能喊警察,大街上那么多人,你都可以喊,为什么偏偏喊我?”
赵宇涛抿了抿唇,低下头认错:“对不起,斯凯,你骂我吧……”
赵宇涛这副任打任骂的样子,却让赵斯凯觉得无比恶心。
前世今生,他永远这样 —— 做了错事就低头道歉,可下次依旧我行我素。
赵斯凯气笑了,重生以来,他第一次如此外露情绪,眼底满是讥诮:“一句道歉就能抵消你做的事?你就是存心的……”
话没说完,就被傅思妍冷声打断:“够了!你怎么这么咄咄逼人?”
这句质问刺穿了赵斯凯的愤怒,让他瞬间哑火。
赵斯凯看了一眼赵宇涛,又看了一眼傅思妍,脸上的愤怒一点点褪去,化作一种难以言说的嘲讽。
他用毫无情绪的语调说:“都出去,我要休息了。”
傅思妍拧紧眉看了他几秒,还是带着赵宇涛走了出去。
“咔嚓” 一声,门关上了。
赵斯凯坐在病床上,一股郁气憋在胸口,却无处发泄。
第二天一早,街道外的大喇叭响了起来:“同志们,鉴于赵宇涛同志及时发现并协助捉拿抢劫犯,特予以表彰和奖励……”
赵斯凯死死攥紧了被子。
不知过了多久,那刺耳的表彰声才停下。
突然,门又开了,赵斯凯回头,见赵宇涛走了进来,手里还提着挂着大红花的纸包。
赵宇涛把东西放在床头,冲他笑了笑:“斯凯,这是我受表彰的礼品,就当给你的赔罪礼吧。”
赵斯凯冷冷地看着他,没说话。
赵宇涛见状,沉沉叹了口气:“斯凯,你要怪我,我无话可说。但你有没有想过,就算你去参加了面试,也未必能被选上?”
赵斯凯依旧不理他,赵宇涛脸上的表情也维持不住了,待了几分钟就自己走了。
门没关紧,走廊里护士的对话传了进来:“刚刚那个是不是广播里说的赵干事?长得真俊朗,人帅还乐于助人,谁嫁给他可太有福气了。”
“我听说啊,他以前和外事处的傅思妍同志是一对,要不是 13 床那个拆散他们,估计早就结婚了。”
听到这里,赵斯凯几乎要忍不住冷笑。
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:“别说了,13 床也挺可怜的,傅思妍同志对他挺冷淡的。”
“那是他活该!不过要是我过这种日子,还不如离婚呢,总比遭罪强……”
离婚!
这两个字猛地砸向赵斯凯,他一个激灵,仿佛有什么东西冲破了迷雾,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浮现出来。
当晚,赵斯凯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,“离婚” 两个字在他心头反复盘旋。
直到天亮,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—— 他要离,必须离!
赵斯凯直接等在医生办公室外,医生一上班,他就迫不及待地问:“医生,我可以出院了吗?”
出院后,他就准备去民政局咨询离婚的事。
医生纳闷地看了他一眼:“13 床赵斯凯?”
赵斯凯点头。
“正好,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,拿去吧。”
赵斯凯接过报告,刚想再问,医生就递过来另一份报告,上面赫然是傅思妍的名字。
她为什么要做检查?
还没等赵斯凯回过神,就听医生说:“出院后好好照顾你爱人,傅干部怀孕了,你多了解些孕期注意事项。”
第 9 章
怀孕?
赵斯凯如遭雷击,他不敢相信地翻开报告,那清晰的结果刺痛了他的双眼。
怎么可能?
明明上辈子,他和傅思妍结婚一年后才怀上孩子,这一次怎么变了?
赵斯凯眼前一阵天旋地转,胸口像被巨石砸中,闷得喘不过气。
他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,脑子里一片混乱,躺在床上,眼圈不知不觉湿润了。
他还记得,上辈子,傅思妍满心不情愿地生下一个女儿,没过多久,孩子就被傅思妍的父母接走了,理由是 “赵斯凯作风不好,怕把孩子教坏”。
从那以后,他一个月才能见女儿一次,父女关系也渐渐疏远。
赵斯凯下意识攥紧了手,整个人像石像般一动不动,脑海里却不断闪现上辈子女儿幼时的模样:
“爸爸,我不想和你分开。”
“爸爸,为什么大家都说你不好?”
“爸爸,不管别人怎么说,你都是我最好的爸爸。”
过了许久许久,赵斯凯动了动僵硬的身子,眼底有了明悟 —— 他希望傅思妍留下这个孩子。
这一次,他要把女儿带在身边,好好保护她长大,让她做世上最幸福的小公主。
第二天,赵斯凯出院回了家,傅思妍正站在门口等他。
赵斯凯看着她的身影,迟疑了一下,开口道:“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,你怀孕了。”
傅思妍身形一顿,诧异地看向他:“怀孕?”
第 10 章
原以为傅思妍会毫不在意,没想到,赵斯凯竟看到她眼底掠过一丝惊喜,这让他有些恍惚 —— 明明上辈子,傅思妍对这孩子的到来是那么厌恶。
接下来的日子,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:傅思妍竟然开始接他下工,摆出要培养感情的样子,这让赵斯凯愈发摸不着头脑。
甚至有一天,傅思妍回家后,递给了他一本书,有些别扭地说:“这本书送给你,对翻译很有帮助。”
赵斯凯愣愣地接过,低声呢喃:“谢谢。”
这一刻,他们好像真的成了一对普通夫妻。
随后,傅思妍又说:“我帮你问了,明年景丰出版社还会招一名翻译,大概我生完孩子,你就可以去面试了。”
赵斯凯更加震惊,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,难掩激动地问:“真的吗?”
看到他欢喜的模样,傅思妍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,低声应道:“嗯。”
转眼过了三个月,这些日子十分平静,赵斯凯和傅思妍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,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。
可没想到,一个周末,谣言就传遍了机关大院。
赵斯凯对此一无所知,这天,他照常下工回家,一开门,就见赵父、赵母、赵宇涛和傅思妍坐在大厅里,气氛格外沉重凝滞。
赵宇涛一脸义愤填膺地先开口:“斯凯,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?”
赵斯凯愣了一瞬,随即厉声怒道:“你在胡说什么?”
第 11 章
下一刻,赵母冷哼一声:“有人看到你和沈彤在废桥那抱在一起,是不是真的?”
听到这话,赵斯凯明白了 —— 又有人在传谣言。
他压下怒火,语调平稳地解释:“我没有,是沈彤以为我要跳湖,拉了我一把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就被赵母言辞激烈地打断:“好端端的你跳什么湖?意思是你在这儿过得不好,是我们逼你去死吗?”
“你扪心自问,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?可你总做出这种丑事,让我们的老脸往哪搁?”
一字一句,都戳在赵斯凯心上。
知道和她讲不通,赵斯凯把视线投向傅思妍,沉声问:“你信不信我?”
可傅思妍的回应,却让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:“我会把这个孩子打掉。”
第 12 章
打掉?
赵斯凯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思妍,却只在她眼底看到一片冷漠,那眼神像刀子一样,斩断了他这些日子对她的一丝期待。
他浑身发寒,就听见赵母跟着附和:“没错,这个孩子不能留!他都和别的女人搞到一起了,必须给他个教训!”
赵宇涛却皱着眉,不赞同地说:“爸妈,这样不好吧,这是斯凯和思妍的孩子,至少得问问斯凯的意见。”
原本稍显平静的场面,被赵宇涛这句 “好心话” 搅得像油锅滴了水,几人的情绪又激动起来:
“还问什么?他好意思让思妍给他生孩子吗?他配吗?”
“你这个丢脸的东西!”
赵父一把拽起赵斯凯的手,把他拖到桌子旁,呵斥道:“快点,把同意书签了,马上就让思妍把孩子流掉!”
赵斯凯被拽得一个踉跄,差点摔倒,他看着桌上的流产同意书,手死死攥紧:“我不会签的。”
这是他的孩子,上辈子女儿的话还在耳边回响,他绝不可能丢下她。
“不签?”
赵父被彻底激怒,露出狠厉的表情:“你执迷不悟!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么丢脸的儿子,从今天起,我们断绝父子关系!”
听到这话,赵斯凯身子颤了一下,他抬眼,视线从满脸狠厉的赵家众人扫到冷漠的傅思妍,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问:“你真的不信我吗?”
第 13 章
傅思妍只冷淡地回了一句:“你让我怎么信你?”
这一刻,赵斯凯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她,他悲凉一笑:“傅思妍,你真的挺可怕的。”
明明不爱他,前世却能忍受和他过三十年,看着他发疯,看着他失去自我,她却永远像个冷漠的旁观者,静静地看着他陷入泥潭。
对这个女人,赵斯凯算是彻底死了心。
随即,他一言不发地拿起笔,众人以为他要签字时,他却掀开流产同意书,露出背后空白的一页,抬手用力写上几行字。
写完,赵斯凯把纸一扔,看着他们说:“我和你们没关系了,你们可以走了。”
赵父捡起纸一看,只见上面写着 ——【断绝关系书】
从今日起,我赵斯凯与赵家所有人断绝关系。
赵家对我无抚养教育之恩。
此后,恩断义绝,我对赵家无养老义务,亦无任何亲属关系。
赵父顿时气得差点仰倒:“冥顽不灵!”
说着,他一把攥住赵斯凯的手腕,把他拖进房间关起来,“咔嚓” 一声落了锁:“既然你不肯签字,那就不签吧!思妍有权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。”
赵斯凯被推得差点摔倒,回身想阻止已经来不及,只能拍着门大喊:“放我出去!放我出去!”
可门外无人回应,他还听见赵宇涛看似关切的声音:“爸,那毕竟是斯凯和思妍的孩子,他肯定舍不得,您别逼他了。”
第 14 章
接着,又传来赵父的怒斥:“逼他?他丢尽了赵家的脸,还干出这种龌龊事,根本配不上思妍!”
片刻后,赵父的声音再度响起:“随他吧,反正孩子在思妍肚子里,你明天陪思妍去卫生院。”
一字一句,狠狠砸在赵斯凯头上 —— 赵家人一直希望,和傅思妍结婚的是赵宇涛。
他自嘲一笑,心中满是愤懑与不甘,却毫无办法。
心沉入无尽深渊后,赵斯凯反而冷静下来,他紧紧攥紧拳头 —— 他要逃,要彻底、永远地离开这里!
深夜,雨滴 “噼里啪啦” 地拍打着窗户,万籁俱寂。
赵斯凯趁夜逃了出来,上了一辆开往冀市的大巴。
车开动起来,赵斯凯紧绷的心也松懈了 —— 只要离开这里,就再也没人能左右他的人生了。
这样想着,他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。
车窗外,雨越下越大,大到车灯只能照出前方一米的距离,车也越开越慢。
赵斯凯莫名有些不安,他抬头看向漆黑的窗外。
意外发生在一瞬间。
“轰隆” 一声巨响,一个巨大沉重的东西砸向大巴,连一声惨叫都没有,暗沉的雨幕就掩埋了一切。
……
第二天,天刚亮,卫生院里,赵父气冲冲地对病床上虚弱的傅思妍说:“有人看到我那个不孝子上了一辆牌号为京 A89665 的大巴,等他下车,我的人就会立马把他抓回来!”
第 15 章
傅思妍抿了抿唇,看着窗外的雨帘,没有说话。
赵宇涛看了看傅思妍的脸色,试探着问:“也不知道斯凯和沈彤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,要是他回来了,你要和他离婚吗?”
听到这话,傅思妍的心脏突然一紧,一股压抑的窒息感让她呼吸有些困难。
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,脸上苍白中带着一抹苦涩。
这时,卫生院电线杆上的喇叭响了起来:“现在发布红色暴雨预警,请广大民众尽量不要外出,注意防范山体滑坡…… 哎,你谁啊?”
听到 “山体滑坡”,傅思妍心中莫名不安,可播报突然中断,里面传来一阵推搡声。
众人都吃了一惊,抬头看向喇叭,接着,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。
傅思妍拧紧了眉,这时,喇叭里响起一个嚣张的声音:“我是沈彤!没想到出去一趟回来,就听说我和别人通奸了?”
“本姑娘要是看上哪个男人,绝对光明正大地承认,但绝不接受这种污蔑,老娘不是小三!”
“最近传我谣言的小人等着,别让我抓到,不然有你好看!”
“砰” 地一声,广播断了。
傅思妍猛地抬头,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喇叭 —— 她误会赵斯凯了,他是清清白白的。
可她,不仅不信任他,还想打掉他们的孩子……
这一刻,愧疚和悔意涌上眼底,傅思妍猛然拔掉针头,想要下床 —— 她不要流产了!她要亲自去冀市,把赵斯凯找回来。
就在这时,病房门被用力敲响,“砰砰砰” 的声音又急又沉,让傅思妍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。
抬头一看,门被推开,一个警卫员大声报告:“报告!315 路段发生山体滑坡,一辆车牌号为京 A89665 的大巴被埋,首长命令我们立即支援!”
第 16 章
这则噩耗让傅思妍瞬间僵在原地,她忍不住反驳:“不可能!”
警卫员吓了一跳,不明所以地望着她。
赵父也愣在当场,脸色骤然变得惨白。
谁都清楚,遭遇山体滑坡几乎是九死一生,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久。
傅思妍不肯相信,她不相信赵斯凯会死。
怀着这份执念,她撑着虚弱的身体,跟着支援的军人来到 315 路段。
此时,雨已经停了。
这段路面布满石块和泥石,却连大巴车的影子都没见到。
傅思妍一把拉住路过的救援人员,急切地问:“同志,那辆大巴有人生还吗?”
那人摇了摇头,指向一处:“那辆车被冲到了崖下,搜救难度太大,只能放弃了。”
放弃?
傅思妍不敢置信地看着他,声音都变了调:“怎么能放弃呢?我的丈夫还在车里!”
这是傅思妍第一次如此失态,在那人诧异的目光中,她缓缓松开手,抹了把脸:“抱歉,我情绪太激动了。”
那人摆了摆手:“没事。”
傅思妍在其他人 “节哀” 的目光中,缓缓走到崖边。
崖下是一片绿林,四周没有任何道路。
这里随时可能再次塌方,强行搜救,很可能连救援人员都会出事。
傅思妍心里清楚这一点,却怎么也无法接受 —— 一旦放弃,赵斯凯就真的没希望了。
她不知道在崖边站了多久,直到眼睛发酸才闭上眼。
这时,身后传来赵宇涛的声音:“傅思妍,你没事吧?”
第 17 章
傅思妍没有回头。
赵宇涛走到她身边,看了眼她泛红的眼圈,轻声安慰:“这么高的崖,很难有存活的可能,这都是他的命,你别太伤心了。”
傅思妍依旧没有回应,赵宇涛尴尬地闭了嘴。
过了一会儿,救援人员开始清场:“这里随时可能再次塌方,所有人赶紧离开!”
带傅思妍来的军人走过来:“傅同志,该走了。”
傅思妍最后看了一眼崖底,才转身上了车。
赵宇涛也跟了上来,坐在她旁边。
车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傅思妍能感觉到赵宇涛一直在看她,似乎有话要说,但她现在连应付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过了很久很久,车子驶进了机关大院。
傅思妍一言不发地下了车,回到冷清的家里。
视线扫过客厅,她蓦然发现,家里几乎没有赵斯凯生活过的痕迹 —— 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,客厅里没有任何照片,连一点烟火气都没有。
傅思妍推开赵斯凯的房门,空荡荡的床和柜子映入眼帘,这一幕刺得她双目生疼。
这里像个招待所,完全不像一个家。
她知道赵斯凯喜欢看书,可屋子里连个书柜都没有。
傅思妍站在原地,后知后觉地呢喃:“对不起……”
可这份歉意,来得太晚了。
……
这件事之后,傅思妍请了七天假。
傅家人坐不住了,连忙赶到她家。
傅母敲了敲门,没人回应,不由得皱起眉。
傅父急了:“还敲什么门,你不是有钥匙吗?”
傅母白了他一眼,拿出钥匙打开房门,一进去就闻到浓郁的酒味。
打开灯,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 —— 一地的酒瓶胡乱摆放着,傅思妍像根木桩似的坐在客厅,眼神空洞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这还是那个有洁癖的女儿吗?太不正常了……
傅母走上前,生怕刺激到她,小心翼翼地问:“女儿,你没事吧?”
傅思妍没有回应。
傅母转头看向傅父,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办。
傅父摇了摇头,对着傅思妍叹了口气,沉声道:“女儿,当初你们结婚没办酒席,现在他走了,总得给他办个白事吧。”
第 18 章
所有人都认定赵斯凯死了,傅思妍却始终不肯相信。雨停后她参与了搜救,却连赵斯凯的尸体都没找到。直到今天,军方宣布停止搜救,认定全车无一生还,她才彻底死了心。
听到父亲的话,傅思妍心口一阵钝痛 —— 她和他,竟然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有。
一开始,傅思妍是恨赵斯凯的,恨他心思歹毒,竟然给她下药,让她不得不嫁给自己。所以她一直冷漠地对待他,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多余。
可最近这些日子,她的视线总是控制不住地落在他身上,不知不觉就上了心,更何况他们还有了孩子……
等她好不容易认清自己的感情,想抛开过往重新和他相处时,却骤然听到了那个谣言。那一刻,傅思妍的心彻底冷了,她又一次伤害了赵斯凯,连他们的孩子都没保住。
等她得知真相想道歉时,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。
过了许久,傅思妍僵硬的身体才动了动。她缓缓抬头,看着父母担忧的脸,沙哑地说了一个字:“好。”
……
赵斯凯的灵堂里,棺木是空的,连一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。
人死了,大家好像也忘了之前对赵斯凯的议论,纷纷说起他的苦楚:
“斯凯太可怜了,一辈子都在吃苦。”
“是啊,赵家和他老婆都对他那么苛刻,真是太不幸了。”
“听说就是赵家逼他和傅思妍离婚,还要他签什么流产同意书,他才跑的。他只是不想离婚、不想失去孩子,这有什么错呢?”
第 19 章
“啧啧,哪个男人愿意让老婆打掉自己的孩子啊……”
“可惜了,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走了,赵家真是太不是东西了。”
赵父赵母听到这些话,站在那儿脸涨得通红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唯独赵宇涛,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棺木旁的傅思妍,眼神闪烁了一下 —— 明明是傅思妍自己要打胎的,怎么全都算到他们头上了?
突然,灵堂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。
众人望去,只见沈彤提着一个中年妇女的衣领走了进来。
赵宇涛看到这个女人,瞳孔骤然一缩 —— 她怎么会在这里?
他正打算偷偷溜走,就见沈彤把人拽到灵堂中央,冲中年妇女抬了抬下巴:“说吧,告诉他们,你为什么要造谣我?”
中年妇女哆哆嗦嗦的,她环顾一圈,正好对上赵宇涛的眼睛。下一刻,她眼睛一亮,抬手一指:“是他告诉我,你和赵斯凯在废桥那里抱在一起的!”
众人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,正好落在正准备离开的赵宇涛身上。
被众人注视着,赵宇涛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,但他很快镇定下来,厉声呵斥:“你在胡说什么?”
可中年妇女一口咬定就是他说的。
见周围人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,赵宇涛有些慌了。
赵父皱起眉:“真是你在造谣?”
赵母也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。
而傅思妍的目光,冷得像冰,让赵宇涛心里直发寒。
第 20 章
赵宇涛忍不住心颤了一下,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:“我的确看见你和斯凯抱在一起了,我又没有说谎,难道说真话也有错吗?至于其他谣言,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。”
一旁的沈彤皱着眉嗤笑一声,眼神冷冷地落在赵宇涛身上:“他跳湖,我救人,就这么简单。”
“就因为这点事,你就造谣他偷人?让他老婆怀疑他,害死一个未出生的孩子?难怪他想跳河,就是你们赵家逼死他的!”
沈彤心想,胡编乱造谁不会?这个男人段位太高,总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,让人一听就往歪处想。既然没有证据揭穿他,那就干脆让他尝尝被造谣的滋味。
赵宇涛咬了咬牙:“这些都不是我说的,你别想往我身上泼脏水!我没有理由造谣斯凯,我平日里对他还不够好吗?”
众人陷入沉思 —— 的确,赵宇涛平日里看起来挺关心赵斯凯的。
沈彤笑了笑,就知道他会上当:“就凭你喜欢傅思妍,嫉妒赵斯凯娶了她!之前不一直传你和傅思妍是一对吗?”
傅思妍和赵宇涛以前是一对,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。
赵宇涛握紧了手,正想说什么,傅思妍的话先甩了出来:“我和赵宇涛,从来就没有交往过。”
第 21 章
此话一出,现场一片哗然。
众人面面相觑,满脸诧异 —— 傅思妍和赵宇涛竟然没有交往过?那以前说赵斯凯拆散他们的谣言是怎么来的?
傅思妍继续道:“我不知道是谁造的谣,但以后再让我听见,绝不会放过他。”
赵宇涛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。
众人奚落的眼神落在他身上,大家都不是傻子,稍一琢磨就明白了 —— 这些谣言怕是有人故意传的,至于是谁,答案不言而喻。
赵宇涛终于承受不住这些目光,白着脸转身离开了。
闹剧结束后,沈彤准备离开,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,还是转身回到空荡荡的棺材旁。
她无视一旁的傅思妍,从口袋里拿出一朵白花,看了一眼棺材,摇了摇头:“真可怜,尸体没了就算了,连张照片都没有。”
说着,将花扔进了棺材里。
傅思妍看着那朵花,眼里颤了颤,随即用沙哑的声音说:“谢谢你,还了他清白。”
沈彤耸了耸肩,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:“我只是为了自己。”
说完,便转身离开了。
葬礼结束后,傅思妍抱着空的骨灰盒,一步一步走回家里。
刚进楼道口,就见赵宇涛站在门口,看样子是在等她。
傅思妍霎时停下脚步,随即看也不看他,径直掏出钥匙准备开门。
身后传来赵宇涛略显沙哑的声音:“傅思妍,我真的没有说过那些话,你要相信我。”
第 22 章
傅思妍准备开门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,她没有回头,只淡淡地说:“我相信你,这些话的确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。”
“你真的相信我?” 赵宇涛一边说,一边走上前,试图观察傅思妍的脸色。
傅思妍侧目看向他,眼神冷得像冰:“你是没有直接说过,但你总是在推波助澜。”
赵宇涛的脸瞬间僵住。
傅思妍接下来的话,让他更是遍体生寒:“赵宇涛,不要拿我当傻子。”
说完,她打开门走了进去。
赵宇涛心里又不甘心又愤怒,望着傅思妍的背影,声音发紧:“你说我拿你当傻子?可那些谣言,你自己不也默认了吗?”
“凭什么所有人都要怪我?若不是赵斯凯给你下药,和你在一起的人应该是我才对!”
说到最后,赵宇涛几乎是喊出来的。
回应他的,是一声响亮的关门声。
赵宇涛被震得缩了一下,他站在门口看了许久,才愤愤地离开了。
屋内,傅思妍将骨灰盒放在桌上,久久地凝视着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蓦然间,那些模糊的回忆变得清晰起来 ——
那是一场婚宴,她是伴娘,而赵斯凯因为原定的伴郎在路上耽搁了,被临时拉来顶班当了伴郎。
闹婚的时候,有人给赵斯凯敬酒,他不好拒绝,僵着脸勉强笑着。傅思妍看着莫名有些不舒服,就接过他手中的杯子替他喝了。
不一会儿,她就感觉浑身发热,意识也有些不清楚了……
第 23 章
但她清楚地记得,是赵斯凯把她扶进了房间,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了。
等她清醒过来,就看到自己和赵斯凯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。傅思妍愤怒不已,一把掀开被子,冷冷地质问:“你给我下药?”
而赵斯凯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?
或许是太过愤怒,这段记忆总是模糊不清。
想了很久,脑海里才浮现出赵斯凯当时的表情 —— 他是茫然的、恐惧的,摆着手,苍白无力地解释:“不是我做的,我看你不舒服就想扶你进房间休息,然后你就……”
可她当时根本听不进去,不等他说完就冷声打断:“你以为我会信你吗?”
那时候被怒火冲昏了头脑,完全没给他解释的机会。
现在想想赵斯凯没说完的话,或许,这一切另有隐情?
想到这里,傅思妍狠狠握紧了拳头 —— 看来,她必须重新查一下这件事了。
第 24 章
过了一个月,傅思妍查了当时灌酒的人,可人数太多,有些已经去了其他城市,有些则死不承认,这事查起来异常艰难。
直到有了新的线索,一个当时同行的伴娘说:“我好像看到有人往杯子里加了东西。”
傅思妍惊喜不已:“是谁?”
“她叫刘枝。”
等傅思妍找到刘枝的住处时,却得知她早在三个月前就醉酒掉进河里淹死了。
线索就这样断了。
但傅思妍心里有一种预感:或许,那杯酒是刘枝用来对付赵斯凯的,却误打误撞被自己喝了。
她不由得苦笑:“若真是这样,从始至终,赵斯凯才是受害者,而我们全是加害者。”
这个可能的真相让傅思妍的心情无比沉重,愧疚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,让她喘不过气。
每天,傅思妍都会去赵斯凯的房间待一段时间,像他还在时那样,坐在他常坐的凳子上,透过青绿色的木窗,静静看着银杏树叶随风飘落。
好像只要坐在这里,赵斯凯就还在身边一样。
但渐渐地,傅思妍越来越孤独,这个房间她也不敢再进了 —— 只要一进来,她的负罪感和孤寂感就会愈发强烈。
在这种情绪的折磨下,傅思妍只想逃离。所以当上级给出外派指标时,她毫不犹豫地申请了。
……
三年后,1985 年,美国大使馆。
傅思妍坐在办公室里,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落在她处理事务的身影上。
这时,一个随员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。
第 25 章
随员急忙禀报:“傅参赞,华人街十分钟前发生了大规模的氢气气球爆炸,导致我国数名公民受伤。”
这是重大国际事件,傅思妍 “蹭” 地一下站起来,拧紧眉沉声问道:“有人死亡吗?”
“医院暂时还没宣布,现在伤者都被送去抢救了。”
得到答复,傅思妍立刻做出决定:“走,去医院!”
说着,她大步走了出去。
很快,轿车抵达医院。
走廊上到处是被炸伤的伤员,“哎呦” 的痛呼声此起彼伏,而医务工作者明显人手不足。
傅思妍的眉头皱得更紧,对身后的随员说:“你去统计我国伤员的人数,派人安抚群众,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。”
“如果有记者来报道,第一时间通知我。”
“是。” 随员领命后,立刻开始落实。
处理完这些,随员传来了好消息:“参赞,这家医院有我国受伤公民 24 人,全部是轻伤,没有人员死亡。还有一些伤者在其他医院,已经有人去处理了。”
傅思妍总算松了一口气。
正在这时,一些记者扛着摄像机、拿着话筒来到了急救室门口,试图采访伤员。
傅思妍摇了摇头,正打算去阻止,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不好意思,她现在不方便接受采访。”
轰地一声,像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,傅思妍骤然望去 —— 一个黑发的国人站在那里,面前拦着记者,她看不清他的脸。
傅思妍一步一步靠近,那人的眉眼也一点点清晰起来。
棱角分明的脸庞,依旧俊朗,一双原本如同死水的眼睛,此刻明澈温和,眼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。
傅思妍瞳孔骤然一缩 —— 那是一张和赵斯凯一模一样的脸!
第 26 章
傅思妍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,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,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。心跳像战鼓一样在胸腔里跳动,她随着心跳的频率,一步一步走到那人身边,吐出的话语沙哑无比:“赵斯凯……”
她清楚地看到那人顿了一下,随即望了过来,目光像看陌生人一样,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:“不好意思,你认错人了。”
认错了?
傅思妍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,明明就是一样的脸,她不可能认错。
她深吸一口气,沉声道:“我是大使馆的参赞,方便看一下你的护照吗?”
男人笑了笑,看了眼她的服装,从包里翻出护照递了过来。
傅思妍接过打开,上面的名字让她身形一怔 —— 方瑾年,不是赵斯凯。
傅思妍的表情逐渐僵硬,她缓缓抬眸,把护照递了回去:“谢谢…… 配合。”
声线干哑得厉害。
方瑾年笑着接过,客气又疏离:“那我就先走了,再见。”
留下这句话,他便走进了病房。
病房里躺着的是他的下属,见他进来,立刻捂着头唉声叹气:“老大,我这算工伤吧?”
方瑾年无奈地摇了摇头:“放心,会给你报销的。”
听到这话,下属顿时不喊疼了,开始说起工作:“真是倒霉,都约好了今天商量版权的事,结果出了这档子事。”
赵斯凯抿了抿唇,安抚道:“没事,你好好养伤,这事不急。”
第 27 章
赵斯凯走出病房,站在走廊上扫视了一圈,没看到傅思妍的身影,他缓缓吐了口气,走向卫生间。
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,赵斯凯的神色不由得恍惚起来 —— 他既是赵斯凯,也是方瑾年。
三年前,大巴车遭遇泥石流,沉重的石块砸向车身,车子瞬间侧翻。
他因为系了安全带,受到的冲击比较小,凭着求生的意志砸开玻璃逃了出来,还顺手救了个男孩。
雨夜里,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出大山,最后倒在了一家卫生所门口。
等他醒来,对上的是男孩惊喜的脸:“哥哥,你终于醒了。”
赵斯凯懵了片刻,才回忆起之前的事,呢喃着:“我们没死?”
男孩握住他的手重重点头:“是啊,我们得救了。”
随即,男孩面露迟疑,还是咬着牙说:“哥哥,你受伤了……”
赵斯凯僵住了,心脏传来一阵钝痛。他下意识抚摸着心口,在那座大山里,迷迷糊糊间,他好像有感应 —— 傅思妍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没了。
恍惚中,隐约听到有孩童在耳边轻语:“爸爸…… 你会没事的。”
这条命,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给的。
一滴泪从眼眶滑落,接着是第二滴、第三滴……
……
出院后,赵斯凯才知道,因为自己昏迷无法沟通,男孩用他哥哥的身份给他办了住院。
那时候还没有身份证,主要靠介绍信和户口本确认身份。
男孩叫方锐,他哥哥叫方瑾年。他的父母前段时间去世了,只剩下他和哥哥,家里没什么积蓄,为了不饿死,两人打算去村里介绍的地方打工,没想到路上出了意外。
讲到这里,方锐泪流满面 —— 他的哥哥永远留在了那场泥石流里。
赵斯凯摸了摸他的头,怕他哭坏眼睛,便牵着他去了小餐馆。
两人来到餐馆坐下,很快,菜上来了,一荤一素一汤。
方锐一边哭,一边大口吃着,赵斯凯劝道:“慢点吃,别噎着。要是你不嫌弃,以后我来当你的哥哥吧。”
就这样,赵斯凯成了方瑾年。
第 28 章
大使馆办公室里,傅思妍垂眸看着文件,可半天都没翻一页。
良久,她叫来了随员,吩咐道:“你把一个叫方瑾年的人的资料拿过来。”
资料很快递了过来 —— 方瑾年,京市人,父母双亡,名下有一个弟弟。1982 年到泸市译文出版社工作,短短三年就凭着出色的能力升到了总编的位置。这次来美国,是为了和一个作家商讨版权问题。
资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,但一切都太巧了 —— 赵斯凯和方瑾年竟然都会外语?
一个想法在傅思妍脑海中形成:赵斯凯没有死,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,顶替了方瑾年的身份。
……
赵斯凯在医院交完费,回到了旅馆。
一推开门,就见方锐正紧紧盯着电视。看到赵斯凯回来,他一下子跳了起来:“哥,你没事吧?我看新闻报道,华人街那边发生了气球爆炸。”
赵斯凯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:“我没事,但张雅受了点轻伤。”
“最近有点乱,你一个人别出门,等我谈完事情就带你去玩。”
方锐乖巧地点了点头。
第二天一早,赵斯凯赶到医院,确认张雅没什么大碍后,便办理了出院,随后两人一起赶往出版社。
Rose 没有出现,来的是他的经纪人海伦。
一坐下,这个金发碧眼的美人热情地打招呼:“嗨,亲爱的,我是海伦。”
聊了几句后,赵斯凯直接切入正题:“我们出版社很喜欢 Rose 的作品,希望《永夜》这本书的中文版权能卖给我们。”
第 29 章
海伦沉思了一会儿,随即面带歉意地说:“亲爱的,我也很希望和你们合作,但说实话,你们国家的市场真的不行。”
赵斯凯的心猛然一沉,这是变相的拒绝。他正想再说些什么,就听海伦又给了重重一击:“据说你们国家连教育都成问题,怎么会有人花钱买小说看呢?”
“而且,我们 Rose 很珍惜自己的名声,要是因为翻译的原因坏了口碑,可就糟糕了。”
这些问题很犀利,但对方既然提了出来,就是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。
赵斯凯深吸一口气,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:“这是我们尝试翻译的一小节,你先看看我们的实力。”
海伦懂中文,当下便自己翻看了起来 ——
【永夜没有光明……】
《永夜》是一部爱情小说,讲述了男女主人公不顾世俗眼光走到一起,最后双双殉情的故事。这本书后来在国内广受欢迎,还被搬上了大荧幕,成了戏剧经典。
明知这本书能赚钱,赵斯凯自然要争取到版权。
过了一会儿,海伦一目十行地看完,短暂地陷入沉思,随即语气松动了些:“我先让 Rose 看看,如果可以,我再联系你们。”
看样子还有希望,赵斯凯没有多说什么,道别后便离开了。
张雅跟在赵斯凯身边,看了他一眼问道:“老大,我们还要等多久?咱们商务签的有效期快到了。”
赵斯凯抿了抿唇,干脆地说:“三天,三天还没谈成,我们就回国。”
两人回到旅馆,张雅离楼梯近,先走进了房间。赵斯凯的房间还需要拐个角,很巧的是,门口站着一位不速之客。
第 30 章
赵斯凯愣了一瞬。
三年不见,傅思妍的气势越发凌厉了。
他想装作不认识,可她堵在门口,明显是来找自己的,根本没办法回避。
赵斯凯疏离地笑了笑:“有事吗?这位同胞?”
傅思妍沉沉地看了他一眼:“赵斯凯,冒用他人身份是违法的。”
听到这话,赵斯凯知道自己暴露了。他早就想到,傅思妍现任美国参赞,自己多次往返两国,难免会碰面。但他以为,按照傅思妍的性子,一定会无视自己,毕竟她那么厌恶他。
却没想到,她竟然会查自己的身份,还追到了旅馆。
赵斯凯抿了抿唇,不冷不淡地说:“哦?我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他依旧不肯承认。
傅思妍沉默了一瞬,随即直言道:“那些谣言都已经澄清了,你不用再担心……”
谣言?
听到这两个字,赵斯凯就想起了那段压抑的日子,那像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,别人每提一次,就像在伤口上撒盐,痛得他喘不过气。
赵斯凯眼底暗了暗,随即抬眸直视着傅思妍,打断了她的话:“那些跟我方瑾年没有关系。”
“如果你是来说这些的,那你可以走了。”
赵斯凯毫不客气的话让傅思妍僵住了,她看了他一眼,眸子里黑沉沉的,带着些赵斯凯看不懂的情绪。
所幸,傅思妍没有过多纠缠,一言不发地走了。
第 31 章
赵斯凯深吸一口气,努力压下涌上心头的酸涩。
半响,他面色如常地准备开门,还没打开就听见里面方锐的喊声:“不准进来,我手上有枪!”
赵斯凯怔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说:“是我,你哥哥。”
很快,里面传来 “蹬蹬” 的脚步声,方锐的头探了出来,用警惕的目光扫视一圈:“刚刚那个女的呢?”
赵斯凯看着他谨慎的模样,赞赏地点了点头:“不错,很有警惕心,继续保持。”
“那个女的走了。” 赵斯凯推开门,向方锐问道,“她有说什么吗?”
方锐咽了咽口水:“她好像认识你,一直问你遭遇泥石流之后的事情,但我守口如瓶,一个字都没说。”
赵斯凯点了点头,拍了拍他的脑袋:“做得好。”
说着,他越过方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。
身后传来方锐的问题:“哥,她是谁呀?”
倒水的手顿了一下,随即继续加满,赵斯凯握着杯子转过身,低声笑了笑:“我前妻。”
方锐惊讶地张大了嘴,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,恍然大悟道:“难怪她问我你有没有老婆,还问你结婚了没有。”
在那场惨烈的天灾中,能保住命已经是奇迹,还提什么从前呢?都过去了。
赵斯凯笑了笑,笑意却没达眼底,眼尾处一片淡漠。
他蓦地想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—— 是傅思妍选择不要他的,那个孩子本来是可以出生的。
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,是为那个没能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。
但赵斯凯的面色依旧淡淡的,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。
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,现在他是方瑾年,赵斯凯的一切都随着那场泥石流消逝了。
夜色渐渐暗了下来,版权洽谈还需要三天时间,趁着这段时间,可以带弟弟去好好玩一下。
赵斯凯洗漱完,冲着还在床上的方锐说道:“还有三天就要回去了,你看看明天想去哪里玩?”
第 32 章
方锐高兴地欢呼起来:“太棒了,终于可以出去玩了!”
赵斯凯笑了笑:“快睡吧,不然明天起不来了。”
说着,赵斯凯躺到床上,方锐则在床头留了一盏小灯。
那场事故后,方锐就特别怕黑,所以每次睡觉都要留盏灯。
他躺下后也不安分,挪了挪身子凑过来,紧紧挨着赵斯凯。
赵斯凯任由他靠着,闭上眼睛准备入睡。
这时,耳边传来方锐小声的安慰:“哥哥,别难过了,都过去了。”
赵斯凯瞬间鼻子一酸 —— 这句话,以前他经常用来安慰方锐。
他们都在那场事故中失去了最后的亲人,每到夜里,方锐总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。
有一次被赵斯凯发现了,他想都没想就上前抱住方锐小小的身子,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:“都过去了……”
三年过去,两人早已亲如亲人。
当初那个十岁的小少年,如今也长成半大孩子了。
赵斯凯眼圈微红,顺势抱住他,像往常一样拍着他的背:“睡觉了,弟弟。”
“嗯。”
渐渐地,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。
……
第二天,天空万里无云,阳光明媚。
赵斯凯带着张雅和方锐来到沙滩。
他戴着墨镜,一下躺在椅子上,静静望着广阔的大海。
身旁的张雅也舒舒服服地躺下,发出一声感叹:“真舒服,要是以后出差都能这样就好了。”
第 33 章
赵斯凯没理会她,把目光转向方锐,就见他正开心地在沙滩上捡贝壳。
“方锐,别走远了。”
“好!”
听到回应,赵斯凯宠溺地笑了笑 —— 这孩子一个人玩也挺开心的。
六月的阳光暖洋洋的,赵斯凯闭着眼感受了一会儿,不知不觉眯了过去。迷迷糊糊中,还能听到方锐的嬉笑声。
突然,笑声戛然而止。
赵斯凯脑子里瞬间警铃大作,猛地睁开眼,眼前却没了方锐的身影。
顷刻间,周围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。
方锐呢?
他 “蹭” 地一下站起来,扯着发紧的嗓子喊:“方锐!方锐!”
极致的恐惧让他的声音沙哑,还带着细微的颤抖。
张雅也跟着坐起来:“怎么了?方锐不见了?”
两人对视一眼,眼中满是惊恐。
赵斯凯第一时间报了警,还联系了大使馆。
接下来的时间,他们把整个沙滩都找遍了,却没见到方锐的影子。
赵斯凯愣愣地望着前方,眼眶一片猩红,整个人显得绝望不已。
傅思妍看到这一幕,心口也跟着刺痛,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,却发现任何安慰此刻都像撒在伤口上的盐。
她抿了抿唇,转身去和警署交涉。
……
三个小时后,警方传来消息:“有目击者称,看到两名男子的车里有个亚洲男孩,目前正在排查该地区的车辆。”
傅思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斯凯。
一直一动不动坐在警署椅子上的赵斯凯,听到消息后猛然抬起头,空洞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神采:“真的?”
傅思妍点了点头,递给他一个汉堡:“先凑合吃点,等会还有硬仗要打。”
第 34 章
赵斯凯看了一眼傅思妍,她清冷的眉眼依旧,眼底却透着坚定,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,就像前世她在电视上发表外交宣言时一样 ——“我国领土神圣不可侵犯,某些国家不要再装聋作哑了……”
莫名地,她身上就是有种让人信服的气场。
看了半晌,赵斯凯缓缓接过汉堡,声音沙哑:“谢谢。”
他一口一口地吃着,空荡荡的胃渐渐有了暖意,冰冷的身体也慢慢回温。
这时,傅思妍别在腰侧的对讲机响了:“参赞,有消息了,人在普斯公寓 106 室,警署已经派人过去准备救人了。”
傅思妍回应:“好,我马上到。”
赵斯凯的眼神立刻亮了,他猛地站起来,一把抓住傅思妍的衣角:“我也要去。”
“行,走吧。”
傅思妍说完,大步走了出去。
赵斯凯跟在后面,快步小跑着跟上。
小轿车在路上飞快地行驶,很快就到了普斯公寓。
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警车,警员们已经突入公寓。
整个现场一片肃静。
刚下车,赵斯凯就听见 “嘭” 的一声 —— 公寓里响起了枪声。
他瞳孔一缩,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紧张地盯着这栋五层公寓。
时间仿佛过得很慢,又好像过了很久。
警察的身影从大门口出现,赵斯凯焦急地眺望,想找到方锐的身影。下一秒,就见一个警探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亚洲男孩走了出来。
第 35 章
看到鲜血的那一刻,赵斯凯的血液几乎凝固了。
他想上前,却踉跄了一下,差点摔倒。
下一刻,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他:“你弟弟会没事的,我们过去看看。”
赵斯凯已经听不清傅思妍在说什么了,他借着那股力气走过去,看清了男孩的脸 —— 不是方锐。
赵斯凯神情茫然了一瞬,他侧头看着傅思妍,眼珠紧紧盯着她:“这不是方锐。”
傅思妍闻言皱起眉 —— 难道搞错了?
赵斯凯也是这么想的,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几乎要晕过去。
恍惚中,他好像听到了方锐的声音:“哥哥……”
他像木偶一样,一格一格地缓缓回头,就见一个亚洲男孩披着大大的毛巾冲他笑:“哥……”
逆着阳光,男孩稚嫩的面容逐渐清晰 —— 是方锐。
赵斯凯猛然睁大双眼,下一秒,身体先于大脑扑了过去。
直到把温热的身躯抱在怀里,赵斯凯才感觉到真实,方锐还活着。
一滴泪落下来,浸进了毛巾里。
过了许久,赵斯凯才整理好情绪,带着格外乖巧的方锐一一去道谢。
走到傅思妍面前时,赵斯凯看着她的眉眼,沉默了一瞬,缓缓说:“真的谢谢你。”
他很清楚,若不是傅思妍在中间周旋,美国警署不可能这么快行动 —— 这是他欠下的人情。
傅思妍摇了摇头:“没事,你弟弟没事就好。”
……
做完笔录时,已经是深夜。
第 36 章
赵斯凯牵着方锐走出警署大门,就见傅思妍正靠在小轿车旁等着。
漆黑的夜色中,她低着头,赵斯凯看不清她的神色。
他顿了一下,还是牵着方锐走了过去。
听到脚步声,傅思妍缓缓抬头看了他们一眼,唇角勾了勾:“上车吧,我送你们回去。”
赵斯凯没有拒绝,上了后座。
车子不急不缓地行驶着,寂静的车厢里,方锐大概是累极了,靠在赵斯凯的肩膀上睡着了。
赵斯凯耷拉着眼皮,也快睡着了。
混沌中,他听见有人喊他:“赵斯凯?”
那声音很轻,几乎是飘进耳朵里的。
仿佛被蛊惑一般,赵斯凯低声应了:“嗯……”
话音刚落,他混沌的大脑陡然清醒 —— 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。
赵斯凯骤然抬起眼皮,对上了傅思妍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睛。
昏暗的车厢里,这个美丽的女人注视着他,唇角勾起一抹恍惚的笑:“赵斯凯,已经三年了……”
第 37 章
傅思妍的话没说完,赵斯凯却不想再听了。
既然身份早就暴露,再装下去也没意义,更何况现在还欠着她的人情,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。
赵斯凯深吸一口气,错开视线缓缓说:“真的谢谢你,以后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,直接说就行。”
“还有,以前的赵斯凯已经死了,我也不再是你的丈夫,你自由了,可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。”
一口气说完,赵斯凯的心也落回了实处。
话说到这份上,傅思妍应该不会再追究身份的事了吧?
许久没有回应,赵斯凯觉得不对劲,看向傅思妍,却见她已经坐正了身子,看不清神色。
视线扫向后视镜,就见她美丽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冷淡。
赵斯凯抿了抿唇,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。
突然,傅思妍启动了车子。
接下来的路程,车厢里始终一片沉默。
在这种太过压抑的氛围中,赵斯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
上辈子,这样的情形并不少见 —— 有时候伤人的不只是话语,冰冷压抑的冷漠才更让人窒息。
很快,车子开到了旅馆。
赵斯凯几乎是逃一般地打开车门,想扛起方锐下车,可小男孩已经长大了,他有点扛不动,一下卡在了车门处。
幸好方锐醒了,他乖乖地从赵斯凯身上下来,先出了车门,赵斯凯紧随其后下了车。
一回头,就见傅思妍走了过来。
赵斯凯下意识地退后一步,这个动作让傅思妍停了下来。
第 38 章
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。
这时,一阵风吹过,打破了僵硬的氛围,傅思妍的声音也随风飘来:“你怕我?”
赵斯凯看了她一眼:“没有。”
傅思妍闻言皱起眉,显然不信。
她沉思了一会儿,说:“你是不是还在怪我?怪那个孩子的事……”
听到 “孩子” 两个字,赵斯凯的心口微微刺痛,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,打断了她:“别跟我提孩子!”
傅思妍沉默了。
赵斯凯心绪难平,半响,他极力控制住情绪,压着声音说:“今天真的谢谢你,再见。”
说完,赵斯凯拉起方锐的手走进了旅馆。
傅思妍站在原地,默默地看着赵斯凯消失的方向,眼中情绪复杂,最终化作一抹苦涩的笑:“我只是……”
只是想道个歉而已。
可赵斯凯好像并不想听,他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,像一根刺扎进了傅思妍的心脏。
许久,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—— 从今以后,她绝不会再辜负他。
……
旅馆房间里,赵斯凯坐在床上,面无表情地盯着方锐。
方锐心虚地低下头,心里嘀咕:哥哥冷着脸的时候,怎么和那个外交官有点像?
“方锐,哥哥是不是说过,不许走太远?你差点吓死我。” 赵斯凯冷声问道。
方锐看着地面,老老实实地认错:“对不起,哥,我错了。”
这次的确是他的错,跑太远了。
赵斯凯看着他这模样,冰冷的脸色缓和了些,带着后怕说:“以后一定要紧紧跟着我,知道吗?”
这里可以持枪,几乎是罪犯的天堂,若不是及时救回来,赵斯凯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。
方锐抬起头,看了眼赵斯凯柔和下来的脸,笑着扑过去:“哥,我没事啦。”
赵斯凯接住他,无奈地摇了摇头 —— 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。
第 39 章
接下来的两天,赵斯凯不敢再带方锐出去乱逛,两人老老实实地在房间里看电视,赵斯凯还写了封信寄给大使馆。
到了第三天,张雅来敲门:“老大,我们该出发了。”
赵斯凯带上方锐一同前往出版社。
这次洽谈意外地顺利,双方很快协商好,签了合同。
海伦签下名字,冲赵斯凯抛了个媚眼,伸出手:“嗨,亲爱的,以后对接工作也得麻烦你哦。”
赵斯凯笑了笑,伸手与她相握:“当然。”
谈完后续事宜,赵斯凯买了当天的机票准备回国。
……
另一边,大使馆里,傅思妍一进大门,就感觉大家看她的眼神有点不一样,带着点艳羡。
这种情况很少见,傅思妍皱了皱眉,没心思多问,正打算进办公室,就有人喊她:“傅参赞,馆长找你。”
“好。”
她应了一声,转身去了馆长办公室。
进去坐下后,馆长笑呵呵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:“小傅同志很不错啊,有群众给你寄了感谢信。”
傅思妍愣了一下,伸手接过,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—— 遒劲有力,是赵斯凯的字,他竟然会寄信来?
傅思妍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,抬头回应:“这都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年长的馆长点了点头:“这位同志还说,回国后也会给京市寄信,你的职位正好也可以调动一下了。”
意思再明确不过。
第 40 章
馆长一直希望傅思妍能接替他成为大使馆馆长,这三年来可谓是倾囊相授。但这一次,可能要让馆长失望了。
傅思妍抿了抿唇,抬头说:“馆长,我想申请回国。”
……
“前往泸市的旅客请注意,飞机即将降落……”
赵斯凯一手提着行李,一手牵着方锐往出口走,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张雅:“老大,你体力也太好了吧……”
赵斯凯回头嫌弃地看了她一眼,冲方锐交代:“以后找女朋友可不能找这样的,太弱了。”
方锐捂着嘴笑了,张雅却气得跳脚:“我才不弱…… 哎呦…… 谁撞我?”
张雅一抬头,愤怒的神色瞬间凝固在脸上 —— 一个身高将近一米六五的女人,正神色不耐地俯视着她这个一米五几的小个子:“你说什么?”
张雅的愤怒瞬间变成了笑容:“没事没事,不好意思撞到你了。”
赵斯凯摇了摇头,看向那个女人,那张张扬又熟悉的脸映入眼帘。
对方的视线也移了过来,两人对视一眼,眼底都露出了错愕 —— 一个是没想到这么巧,一个是惊讶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。
但仅仅对视了一眼,沈彤就错开了视线,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。
赵斯凯看着她的背影,眼底满是疑惑 —— 这个时间点,沈彤不是应该进特种兵部队了吗?怎么会出现在泸市?
想不通,赵斯凯便不再想,抛开这个念头,回到家倒头就睡,开始倒时差。
第二天,赵斯凯才回出版社,迎接他的自然是热烈的欢迎:“总编太厉害了,一举拿下版权!”
客套了几句,赵斯凯拿出一盒盒蔓越莓干,对下属们说:“这是那边的特产,大家尝尝。”
“哇,总编真好!”
赵斯凯笑了笑,拉过只顾着吃的下属:“最近有什么事吗?”
下属张朵被果子酸得五官扭曲:“大老板好像说要收购京市的一家出版社,不知道是不是真的…… 老大,这果干好酸啊……”
第 41 章
赵斯凯拍了拍他的背:“慢点吃。”
他回到办公室,整理好合同,拿着去了大老板办公室。
“砰砰砰”,赵斯凯抬手敲了三下门。
“请进。”
里面传来女人熟悉的声音,赵斯凯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坐在办公室里的女人叫孔子瑜,是他来到泸市后的贵人。她穿着一身纯白的职业装,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,显得清冷又优雅。
此刻,她正浅浅笑着举着话筒说:“我知道了,那好,我会派人过去对接。”
见赵斯凯进来,她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。
等通话结束,她才说:“行了,就这样,再见。”
赵斯凯这才开口:“老板,这是这次的合同……”
孔子瑜静静听完,又看了看合同,赞扬道:“不错,你又给公司拿下一本畅销书,这个季度的奖金少不了你的。”
老板给钱痛快,做员工的自然开心。这个季度发完工资,就够他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了。
赵斯凯笑了笑:“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还没开心多久,孔子瑜就丢给他一个棘手的任务:“我有意收购京市的一家出版社,打算派你去接手当负责人。”
赵斯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—— 京市是非多,他去了迟早会暴露。连在米国和泸市都能碰到熟人,更别说京市了。
他赶忙拒绝:“老板,我在这儿挺好的……”
孔子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,伸出五个手指:“你去接手的话,给你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。”
第 42 章
话卡在了喉咙里,这个诱惑太大了 —— 百分之五的股份,足够他从普通家庭迈入富裕阶层了。
赵斯凯沉思了一会儿,果断答应:“好。”
“行,收拾一下,一个月后你和我一起去签合同。”
“好。”
……
一个月后,京市。
赵斯凯站在马路上,再次看到熟悉的一草一木,神色不禁有些恍惚。
身旁传来孔子瑜的声音:“愣着做什么?近乡情怯了?”
赵斯凯猛然回神,笑着敷衍:“没有,只是太久没回来了。”
她笑了笑,没多问,对来接他们的人说:“走吧,去胡荣巷。”
两人来到一处带院子的房子,看样子时常有人打理,从外面看很干净整洁。
赵斯凯不由得问:“这里是?”
孔子瑜拿出一串钥匙打开门:“这是我在京市买的院子,以后你上任了就住这儿,离工作的地方走路十分钟就到。”
赵斯凯愣了一下,浅棕色的瞳孔注视着她的背影,带着一丝恍惚问:“给我准备的?”
孔子瑜推开门,微微弓着身子,一手做出请进的手势,礼貌地说:“当然,毕竟你是我的合作伙伴。”
赵斯凯看了她一眼,提着行李走了进去。
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—— 竟然有用假山堆起的池塘,水里游着锦鲤,中央的石块上还趴着几只晒太阳的乌龟,简直和他梦想中的房子一模一样。而且,这个房屋结构,他的确和老板聊起过。
赵斯凯转过身,又看了一眼孔子瑜,她正用挑剔的目光一寸寸打量着院子,仿佛在挑毛病,发现不满意的地方就等着扣工人工资。
两人视线对上,孔子瑜冲他礼貌地笑了笑。
赵斯凯也笑了笑,随即移开视线,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:老板该不会喜欢自己吧?
第 43 章
挑剔的老板把屋子里外都检查了一遍,确认没问题后才满意地点点头,转头对赵斯凯说:“你快去洗漱一下,等会去谈合同。”
知道孔子瑜有洁癖还龟毛,赵斯凯无奈地点点头,进里屋梳洗去了。
等收拾完出来,就见孔子瑜也换了一身衣服。
赵斯凯惊讶地问:“老板,你什么时候换的?”
她矜贵地抬了抬下巴:“你对门的院子是我爷爷家,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们。”
难怪她都不带行李,原来家就在附近。
赵斯凯恍然大悟,没再多说,两人并肩走了出来。
一抬头,就见对门左边的人家打开了门,沈彤一脸张扬,姿态散漫地抄着兜,又出现在赵斯凯眼前。
太巧了。
赵斯凯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,心里默默想:怎么总碰到她?
另一边,沈彤也瞟了一眼赵斯凯,随即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。
这次碰面,不知为何,让赵斯凯的心稍微乱了一下,他低声问孔子瑜:“你认识她吗?是你家亲戚?”
孔子瑜看了一眼赵斯凯,又看了一眼沈彤,意味不明地笑了笑:“怎么?看上了?”
这戏谑的语气,明显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。
赵斯凯咬了咬牙,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就问问。”
孔子瑜又笑了笑:“不是亲戚,她是隔壁家的外孙女,经常过来。”
赵斯凯得到答案,没再多问。他之前也听过沈彤的家庭情况,她妈妈很早就去世了。
第 44 章
后来她爸爸娶了后妈,沈彤也就开始了叛逆,家里每天都能听到沈父的教训声。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,她自然更喜欢去外公家。
或许是因为沈彤帮过自己,赵斯凯对她总有种莫名的关注,心里总想着把人情还了。
另一边,沈彤盯着赵斯凯渐渐离开的背影,陷入了沉思 —— 这是第二次碰到他了,一个和赵斯凯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。
……
赵斯凯和孔子瑜来到徐家饭店。
改革开放后,不少个体户和公司纷纷涌现,拉动了国家经济,肉眼可见地,国民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。
对接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,一见到他们就热情地打招呼:“同志你好,辛苦你们远道而来。”
几人客套了一番,就进去洽谈。
一开始谈得还算顺利,但说到价格时卡住了 —— 对方想多要一个点。
赵斯凯倒吸一口凉气,这狮子大开口啊,一个点相当于几万块了,老板肯定不会答应。
果然,孔子瑜脸上的微笑瞬间淡了下来:“李老板,这个价格不符合市场价。”
她是商人,自然不会做赔本买卖。
李老板尴尬地搓了搓手:“孔老板,实在是手头紧,不然我绝对不会转让出版社的。”
两人都不肯让步,洽谈陷入僵局。
见气氛僵持,赵斯凯上前进言:“买卖不成仁义在,李老板,这的确是我们能出的最高价了,您再回去考虑考虑?”
一顿饭就这样不欢而散。
一出门,孔子瑜脸上客套的笑容就消失了:“这家伙,临到头来摆我一道。”
说完还冷笑一声。
见她气得不轻,赵斯凯只好安抚:“没事,现在就看谁耗得起了。”
听了这话,孔子瑜的脸色才好了些。
两人离开饭店门口,而不远处,赵宇涛震惊地看着赵斯凯的背影,嘴里呢喃:“赵斯凯?”
随后,他把视线落在矮胖的李老板身上,眼神闪烁了一下,上前打招呼:“李老板,好久不见……”
第 45 章
收购没谈拢,赵斯凯和孔子瑜回了院子。
到了门口,她礼貌地没有进去,转而邀约:“晚上来我家吃饭吧?”
赵斯凯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说完,两人各自回了家。
黄昏时分,赵斯凯提着东西走进孔家大门,受到了热情欢迎。
刚坐下没多久,孔家人就开始打听:“小伙子,你是哪里人啊?”
“我是京市人。”
“好啊好啊,做什么工作的?”
“做翻译的。”
“好啊好啊,这工作不错,你和我们孔子瑜是什么关系呀?”
听到这话,赵斯凯卡壳了,一旁看热闹的孔子瑜也坐不住了,连忙解释:“爷奶,他是我下属,这次来是为了公司的事。”
听见这话,两位老人的神色明显失落了不少。
赵斯凯尴尬地笑了笑,两位老人又立刻打起精神问:“小伙子有对象吗?我老婆子给你介绍一个,我们隔壁家那丫头就挺好,又高又漂亮,现在在当兵呢……”
听这描述,应该是沈彤了。
赵斯凯被问得晕头转向,无奈地摆手:“不了阿婆,我暂时没打算结婚。”
孔子瑜看够了热闹,轻咳一声:“奶,是不是该吃饭了?”
“哎呦,光顾着聊天,都忘了做饭了。” 孔奶奶去了厨房,这场问话才算结束。
但赵斯凯不知道,吃完饭之后,孔奶奶就去了隔壁家。
沈彤此时正坐在院子里和外公外婆聊天,看见孔奶奶进来,抬头打了个招呼:“孔奶奶,吃饭了吗?”
第 46 章
孔奶奶笑着应了一声:“吃了吃了。”
说完,她上下打量了沈彤一番,见她模样周正、身材挺拔,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几人寒暄几句,孔奶奶便开门见山:“我孙女有个下属,长得精神,我瞧着跟沈彤你挺般配,要不要见一面?”
最后这句,她是对着沈彤说的。
沈彤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浮出几分戏谑:“孔奶奶,您孙女不也单着吗?说不定他俩互相有意,只是没说开呢?”
没人比孔奶奶更了解自家孙女,她叹了口气:“要是那样就好了,他俩当上下级都三年了,真有心思早成了。”
三年?
沈彤眯了眯眼,今年正好是赵斯凯 “过世” 的第三年。
她勾了勾唇角,应了下来:“成啊奶,他要是没意见,我就去瞧瞧。”
“要是成了,给您封个大红包。”
这话把孔奶奶哄得眉开眼笑。
沈彤在机关大院名声不算好,但在这胡同里却是出了名的孝顺 —— 每隔几天就拎着肉过来,家里有重活也都是她动手,如今当了兵,名声就更好了。
自家孩子越看越满意,孔奶奶是真心觉得这姑娘好。
……
第二天,赵斯凯架不住孔奶奶的热情相邀,再次走进孔家大门。
一进门,就见沈彤坐在石桌上,正和孔爷爷下象棋。
夕阳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,连那张惯常带点冷意的脸都柔和了几分。她微微侧头,透过睫毛的缝隙瞥了他一眼。
赵斯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—— 他怕沈彤提起过去的事,可她只是随意扫了一眼,像看路边的花草似的,眼里没什么波澜。
“方瑾年,快进来,把这菜摘了。”
第 47 章
赵斯凯猛地回神,循声望去,就见孔子瑜站在院子的水井旁打水,另一只手指着院子角落。
瞧她这模样,赵斯凯不由得笑了 —— 不管多厉害的老板,回了家也得给长辈搭把手。
赵斯凯顺着孔子瑜指的方向走过去,见架子上挂着些零散的丝瓜,便问:“要几个?”
孔奶奶端着锅从灶台出来:“三个就行。”
说完,她朝沈彤努了努嘴:“沈彤,去帮帮人家。”
正在下棋的沈彤勾了勾唇角,乖乖放下棋子,大步走了过来。
赵斯凯摘了个品相不错的丝瓜,又看中另一个,可位置有点远,他这姿势不好够。
下一秒,一道带着压迫感的阴影罩了过来。
一只白皙有力的手臂伸到他眼前,轻轻松松一够,就摘下了他看中的丝瓜。
赵斯凯愣了一下,转身见沈彤站在身后,把丝瓜递过来:“喏,给你。”
赵斯凯下意识接过,还没来得及说谢谢,就见她又摘了两个握在手里。
随后,沈彤拖着长音,漫不经心地问:“你叫方瑾年?”
赵斯凯猜不透她的意思,抿了抿唇,装作陌生人似的打招呼:“是,你是?”
沈彤的视线慢悠悠落在他身上,随即扬唇一笑:“我叫沈彤,22 岁,身体好,没什么坏习惯。”
赵斯凯愣愣地看着她。
第 48 章
脑子一时没转过来,心脏却莫名在胸腔里跳了一下。
不知怎的,他也跟着介绍起来:“我 23 岁,比你大一岁。”
沈彤意味不明地应了声 “嗯”:“那咱就算认识了,别拘束。”
说完,她先走出了架子的范围,走了几步见人没跟上,扬了扬下巴:“走啊。”
赵斯凯这才反应过来,提着两根丝瓜跟了上去。
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,总觉得沈彤认出了自己,可她一个字没提。
莫名的,赵斯凯心里淌过一丝暖意 —— 原来张扬的沈彤,也有这样细心的一面。
圆桌上,大家默契地把沈彤旁边的位置留了出来,赵斯凯无奈一笑,坐了过去。
孔奶奶做的菜味道很好,赵斯凯吃得专心,差点忘了旁边还有个沈彤。
突然,一张纸巾递到了眼前。
赵斯凯抬头,见沈彤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,两人目光撞上,她也没躲开,反倒笑他:“吃到脸上了。”
赵斯凯的眸子颤了颤,接过纸巾擦了擦脸颊,见她还望着自己笑,又抬手擦了擦另一边。
沈彤像是看不下去了,拿着纸巾轻轻碰了下他的脸,动作克制又轻柔。
“好了。”
她话音落下,赵斯凯才像是回过神,眨了眨眼,面无表情地继续吃饭。
可心里却不平静 —— 刚才那一瞬间,像有片沉甸甸的叶子落进湖面,原本平静的心罕见地泛起圈圈涟漪。
这种感觉,两辈子都是头一回。
吃完饭,赵斯凯几乎是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深夜,他躺在床上望着房梁,暗暗叹气:沈彤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?
第 49 章
过了几天,赵斯凯正在院里翻译文献,听见了敲门声。
开门一看,是孔子瑜,她脸上没什么表情,赵斯凯默默让开了路 —— 看样子,老板气不清。
孔子瑜坐在院中的石桌上,勾起一抹凉凉的笑,直视着赵斯凯:“李老板说不卖了。”
不卖了?
赵斯凯皱起眉,疑惑地问:“怎么回事?”
“突然变卦,肯定有人在背后搞鬼。” 孔子瑜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思索着说,“我试探了几句,他只说有别人要收购,到底是谁在捣鬼?”
她想了半天,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仇家。
一旁的赵斯凯眼神闪了闪 —— 在京市,他倒是有个仇家。
他不由得皱眉,不会这么巧吧?
随即,赵斯凯缓缓开口:“可能跟我有关。”
孔子瑜立刻停下了敲击的动作,眼神带着寒意盯着他:“因为你?”
那眼神,像是恨不得把他拎起来问个清楚。
赵斯凯尴尬地笑了笑:“你探探口风,看是不是一个叫赵宇涛的人在插手?”
话音刚落,就接收到孔子瑜 “想杀人” 的目光。
她瞥了赵斯凯一眼,转身出了门,估计是去打电话了。
过了一会儿,孔子瑜冷着脸回来:“还真是他。”
随即,她冷笑一声:“我倒要去会会他。”
说完,孔子瑜转身就走,赵斯凯来不及拦,追出门时,那道身影已经没影了。
第 50 章
他正想跟上去,身后传来沈彤的声音:“那丫头又犯啥病了?赶着去打架啊?”
赵斯凯回过身,见沈彤迈着慵懒的步子走过来,对上他的目光,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:“要我帮忙吗?”
赵斯凯摇了摇头:“不用,老板能处理好。”
他太了解孔子瑜的战斗力了,毒舌又记仇,该担心的反倒是赵宇涛。
沈彤漆黑的眸子盯了他几秒,突然嗤笑一声:“你倒是挺了解她。”
说着,她移开视线,唇角耷拉着,好像不太高兴。
奇怪的是,赵斯凯觉得此刻的氛围有点微妙。
他抿了抿唇,下意识解释:“她毕竟是我老板。”
话一出口,赵斯凯就后悔了 —— 这话听着,像在安抚吃醋的人。
但肉眼可见的,沈彤的心情好像好了点,唇角微微扬起来,眼里闪着细碎的光。
恍惚间,赵斯凯几乎觉得她身后有条尾巴在悠闲地甩动。
沈彤直视着他,问了个问题:“我外婆要过大寿了,你觉得送什么寿礼好?”
赵斯凯皱了皱眉 —— 这话题跳得也太快了。
但他还是回答:“要是大寿,送些金银玉饰之类的可能合适。”
她轻轻应了声 “嗯”,随即红唇动了动,好像对接下来的话有点紧张,搞得赵斯凯的心也提了起来。
就在这诡异的氛围里,沈彤的声音低低传来:“你的眼光应该不错……”
说到这儿,她顿了顿,望着赵斯凯的眼神渐渐深了。
这下,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,赵斯凯站在原地,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。
下一刻,就见她好看的嘴唇动了动:“你有时间吗?”
第 51 章
金店里,女员工卖力地推销着手里的项链:“这款特别适合送老人,寓意健康长寿……”
说着,她把项链递给了面前的赵斯凯。
赵斯凯一脸茫然地接过,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—— 从沈彤问出那句话后,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,才有了眼前这一幕。
那边,女员工还在热情地说:“你们小两口真孝顺,这年头舍得给老人买这么贵重东西的,可不多见呢。”
赵斯凯想反驳:“不是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沈彤的手伸到眼前,接过了金项链:“这个不错,包起来吧。”
见沈彤这么爽快,赵斯凯愣了一下 —— 不讲价的买卖,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
他扯了扯她的衣角想说话,沈彤很默契地侧过身。
为了不让别人听见,赵斯凯凑近她的耳边:“你干嘛?一点价都不还?”
可沈彤不知怎么了,没回应,反倒僵在了原地。
见女员工要过来包装,赵斯凯拦住她:“我们刚商量了下,这价格太贵了,便宜点就买。”
就在两人讲价时,沈彤默默直起身子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可微红的耳尖却暴露了她的不平静。
她凝视着赵斯凯,眸光沉了沉 —— 从前的他像一潭死水,如今倒像凤凰涅槃,浴火重生了。
要是母亲当年也能走出来,会不会也是这模样?
赵斯凯好不容易讲完价,低声冲身旁的沈彤说:“付钱。”
第 52 章
见沈彤没反应,他抬头对上她神色复杂的脸 —— 眼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,像怀念,又像惋惜。
视线相撞,沈彤总算回神,面无表情地付了钱,好像什么都没发生。
赵斯凯也没放在心上,漫不经心地往四周扫了扫,视线在一个挂坠上停了几秒,又移开了。
沈彤正巧看到这一幕,眼神闪了闪。
两人出了店,准备回胡荣巷。
路不远,去的时候是走着来的,回去自然也走着。
胡荣巷要经过机关大院门口,看到这条熟悉的街道,赵斯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—— 之前他就是在这里被人挟持的,到现在还有阴影,更不想遇见某些人。
可生活有时就是这么巧,一辆小轿车缓缓停到了他身边。
赵斯凯脚步一顿,心瞬间提了起来。
车窗落下,露出傅思妍那张淡漠又美丽的脸,赵斯凯几乎要叹气 —— 自己这运气也是没谁了。
傅思妍的目光定定地看了赵斯凯几秒,又扫过沈彤,带着一丝审视:“你们怎么会在一起?”
这质疑的语气刺了赵斯凯一下,他凉凉地瞥了傅思妍一眼,没应声。
反倒是沈彤扬起唇,语气带着点嘲讽:“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?”
傅思妍看向沈彤,两人目光交汇,像两根带电的电线碰在一起,无形之中仿佛能听见 “噼里啪啦” 的声响,火药味十足。
最后,还是赵斯凯开口打破了对峙:“沈彤,我们走。”
沈彤笑了笑,收回目光,懒洋洋地应:“好。”
她那嚣张的样子,让傅思妍格外不爽。
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,傅思妍皱起眉 —— 这两人的氛围,不对劲。
第 53 章
另一边,机关大院正值午饭时间,赵宇涛正在食堂吃饭,突然有人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对面。
他皱紧眉,不太高兴地抬头:“这位同志,旁边还有很多空位。”
等看清眼前的人,赵宇涛的心也提了起来 —— 这人长相清冷,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,气质优雅又高贵。
他认出来了,是站在赵斯凯旁边的女人,也是李老板提过的泸市译文出版社老板 —— 孔子瑜。
孔子瑜推了推眼镜,镜片反射出一丝光,让赵宇涛看不清她的眼神。
她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点冰冷:“赵干事,久仰。”
那一刻,赵宇涛的后背泛起凉意,像被毒蛇盯上了似的。
他挺直脊背,装作镇定地回应:“同志,这里是机关大院食堂,你怎么进来的?”
孔子瑜唇角扬起一抹客气的笑:“赵干事,听说你要收购公司?”
赵宇涛扯了扯唇角,正想说什么,就被孔子瑜打断:“国家有明确规定,公职人员不能私下经营公司,不然……”
这句话一下掐中了赵宇涛的软肋。
他攥紧手,神色有点紧张,但很快恢复如常:“我是帮朋友问的,哪条规定说不能帮朋友问了?”
孔子瑜的笑容更深了:“当然可以,你哪个朋友?正好我想跟他聊聊。”
赵宇涛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,硬邦邦地回答:“这就不关你的事了。”
“李老板最近很缺钱,要是因为你的原因谈崩了……” 孔子瑜顿了顿,露出意味不明的笑,“你知道他会做什么吗?”
第 54 章
赵宇涛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—— 李老板很可能会逼他出高价收购,可他压根没人也没钱接手,一旦对方鱼死网破,遭殃的肯定是自己。
赵宇涛的脸色难看起来,他猛地站起来,俯视着孔子瑜骂了句:“有病!”
骂完,转身快步离开了,那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坐在原地的孔子瑜勾了勾唇,眼底晦暗不明,轻声说了句:“这眼神还真有意思。”
像只色厉内荏的小猫,明明怕得要死,还非要亮出爪子唬人。
……
又过了几天,李老板松口了,隔着电话,赵斯凯都能听见那边讨好的声音。
孔子瑜挂着浅浅的笑,说出的话却差点让人吐血:“李老板,鉴于你不守诚信,我要在原价基础上再降一个点。”
李老板支支吾吾了半天,孔子瑜没了耐心,正要挂电话,那边传来了叹息:“行吧……”
挂了电话,孔子瑜脸上的笑还没散。
赵斯凯打了个哆嗦 —— 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。
想到赵宇涛,他不由得笑了笑,看样子某个人要倒霉了。
看完了这场 “好戏”,赵斯凯就着手准备收购的事,不出三天,一切搞定。
孔子瑜满意地点点头,放心地回了泸市。
……
京都出版社里,自从传出要换老板的消息,公司内部就陷入一阵紧张。
据说,新社长今天要来。
大家不由得议论起来:
“听说新社长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新人。”
“新人?这能行吗?别把出版社搞倒闭了。”
“听说他跟大老板关系好,你们说会不会是……”
说这话的人意味不明地笑了,其他人也跟着起哄。
出版社里唯一没参与议论的员工皱起眉,忍不住说:“你们能不能专心工作?净说些没用的,跟长舌妇似的。”
第 55 章
那人脸色一变,冲这个员工露出凶狠的表情:“于明,你是不是有病?”
于明抿了抿唇,没再说话。
见人 “示弱”,那人又得意起来:“哼,还不是怕了老子。”
赵斯凯站在门口看完了全程。
要是以前,他或许会被这些流言影响,但经过孔子瑜三年的 “洗礼”,这些对他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—— 所以他一直认定,孔子瑜是他的贵人。
过了一会儿,赵斯凯观察得差不多了,装作刚到的样子走进社长办公室。
原来的社长早就走了,他收拾了一番,叫来了原来的总编聊了聊,随即宣布开会。
等人到齐后,赵斯凯抬手点了几个人:“你们几个,被开除了。”
正是刚才聊八卦的那几个。
那几人脸色一白,互相看了看,就明白是被听到了,其中一个还想留下来,苦苦哀求:“社长,别开除我,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。”
赵斯凯脸色冷峻:“我不在乎你们背后说什么,但别让我听见,我这人很记仇。”
“你们赶紧走吧。”
说完,他盯着他们收拾东西。
在众人的注视下,几个人灰溜溜地走了。
要是单纯表达不满或提建议,赵斯凯都能接受,但绝不能容忍造谣 —— 这股风气绝不能在公司里蔓延。
当下,赵斯凯表明态度:“以后再乱传谣言,一样劝退,明白了吗?”
第 56 章
“明白了。”
赵斯凯点了点头,宣布散会。
这一天,赵斯凯在忙乱中结束了工作 —— 刚上任,要了解的业务太多了。
时针指向六点,他按了按太阳穴,准备收拾东西下班。
一开门,见所有员工还坐着不动,面前的打字机 “啪嗒啪嗒” 响个不停,显然都还沉浸在翻译里。
这股干劲搞得赵斯凯都不好意思先走了,他轻咳一声,放大了音量:“都下班吧,回家休息。”
说完,他率先走了出去 —— 他知道,自己不走,其他人估计也不敢动。
一出门,赵斯凯一眼就看见了傅思妍。
她身形姣好,气质清冷,在人群中格外显眼。
两人视线相撞,气氛有点微妙,赵斯凯说不上来哪里变了,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。
傅思妍穿过人群,走到他面前,依旧是那张淡漠的脸,此刻却带着笑:“赏脸吃个饭?”
赵斯凯盯着她看了几秒,微微点了点头。
餐厅里,两人面对面坐着,沉默不语。
过了许久,傅思妍才先开了口:“你…… 最近过得好吗?”
话一出口,她才发觉两人好像没什么可聊的,抿了抿唇,神色有点暗淡。
“我挺好的,你不是都查过我的资料吗?” 赵斯凯反问。
傅思妍沉默了一瞬,语气轻缓:“那终究是资料,你真打算一辈子当方瑾年?”
赵斯凯有些恍惚 —— 赵斯凯和方瑾年,名字真的重要吗?
重要的是,“方瑾年” 这个名字,不会再被所谓的血脉牵扯。
赵家在他眼里就是个囚笼,只要血脉不断,他们总能理所当然地要求他做这做那。
想到这,赵斯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,他咬了咬牙,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只有这样,我才能脱离赵家,脱离…… 你。”
第 57 章
这句话一出,傅思妍愣住了,眼里闪过一丝悲戚,但很快就消失了,快得让赵斯凯以为是错觉。
可她紧锁的眉头,也能看出这番话对她的冲击。
良久,她温柔的嗓音响起:“抱歉,我……”
话没说完,服务员端着菜过来了,傅思妍只好闭上嘴。
“客官,你们点的宫保鸡丁、黄焖鱼翅…… 菜齐了,请慢用。”
满桌的菜,全是他爱吃的。
赵斯凯有些发怔,不由自主地问:“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?”
“你以前经常做。”
得到这个答案,赵斯凯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,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,有点可笑 —— 居然会期待听到别的话,自己真是疯了。
赵斯凯笑了笑,淡淡道:“吃饭吧。”
说完,他不再理会傅思妍,沉默地吃起来。
傅思妍沉沉地看着他,心里莫名有些不安,好像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,又要溜走了。
她想了想,才察觉到问题 —— 那句话实在不该说。她作为外交官,明明能言善辩,可面对赵斯凯,却总说错话。
赵斯凯面无表情 —— 不在乎你的人,又怎么会在意你的感受?
傅思妍真的不会说话吗?
她会的,只是习惯了这么对他,习惯忽视,习惯冷漠,习惯把他当仇人。
这份习惯,太让人心寒了,也是赵斯凯永远无法接受她的原因。
餐桌上的氛围,渐渐冷了下来。
第 58 章
直到隔壁桌坐了个人,熟悉的身影让赵斯凯下意识看了一眼,随即对上了沈彤漆黑的眸子 —— 那里面的情绪浓得像要涌出来,直直望进他心里。
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停了一拍。
赵斯凯僵硬地咽下嘴里的食物,莫名涌起一股被抓包的心慌,这感觉没来由地强烈。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这股情绪,在心里笑话自己 ——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作多情了?
见沈彤还直直地盯着他,赵斯凯脸上重新挂上笑,对她说:“好巧。”
可沈彤不接茬,她挑了挑眉,漫不经心道:“不巧,看见你,我特意进来的。”
赵斯凯:“……”
这话他接不上,沉默了一瞬,还没说话,就听见沈彤冲傅思妍笑道:“傅外交官不是在米国任职吗?怎么突然想着回国了?”
一旁的傅思妍掀起眼皮,直直地看着沈彤,两人的视线像在交锋,隐隐又冒起了火花。
傅思妍面无表情,淡淡道:“我打算回国发展。”
“嗤”,沈彤嗤笑一声,“因为方瑾年?”
默默 “隐身” 的赵斯凯心里一惊 —— 沈彤也太直接了,同时又在心里嘀咕:怎么可能?上辈子傅思妍在米国待了五年才回来的。
他下意识看向傅思妍,见她也正望着自己,眼里似乎带着愧疚,薄唇吐出一个字:“是。”
傅思妍在回答沈彤的问题,却望着他。
赵斯凯抿了抿唇,下意识移开视线 —— 现在说这些,早就晚了。
三年前,他不知道重生的意义是什么。
但现在,他知道了 —— 重来一世,要为自己活,改变命运。
所以,他绝不可能再走回头路,和傅思妍,更不可能破镜重圆。
第 59 章
赵斯凯移开了视线,傅思妍的心也沉了下去 —— 这一刻的他,明明近在眼前,却像远在天边,怎么抓也抓不住。
傅思妍垂下眼帘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沈彤看到这一幕,唇角缓缓勾了起来,她抬脚一跨,坐到了赵斯凯旁边。
桌子是长方形的,现在变成了傅思妍独自坐在对面,赵斯凯和沈彤坐在一侧。
沈彤的身子挤进来,本就不宽的空间更显拥挤,可另一边是墙,赵斯凯退无可退。
沈彤稳稳坐好后,才吊儿郎当地笑着问赵斯凯:“不介意我坐这吧?”
人都坐下了,还能怎么拒绝?
赵斯凯抿唇笑了笑:“不介意。”
傅思妍的脸瞬间黑了,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你很闲?”
“我休假。”
沈彤笑得有点欠揍,随即对赵斯凯发出邀请:“这周末有空吗?”
“听说省图书馆进了一批苏联文学作品,我觉得你会喜欢,一起去?”
听到第一句邀请时,赵斯凯愣了一下,可听到第二句,他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 —— 现在正是苏联文学的黄金时代,他正想去了解呢。
这邀约,简直说到了他心坎里。
当下,他就点头答应:“好。”
坐在对面的傅思妍皱紧了眉,想说点什么,可碍于沈彤在场,只好咽了回去。
这顿饭吃得可真够艰难的,至少对傅思妍来说是这样。
另外两个人,倒是聊得挺投机。
第 60 章
傅思妍正准备结账,老板却说:“你们这桌已经结过账了。”
她皱了皱眉,把钱收了回去。
回到座位,沈彤像是刚想起似的,对着傅思妍拖长了调子:“钱我已经付过了,这顿就当我请傅外交官的。”
这番带着挑衅的话,没让傅思妍有丝毫表情波动,她只淡淡回了句:“多谢。”
赵斯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—— 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战,明眼人都能察觉。
他决定赶紧结束这顿饭局,抬眼说:“不早了,大家都回去吧。”
话音刚落,两个女人竟异口同声:“我送你。”
赵斯凯看了眼傅思妍,又看了眼沈彤,被他扫到的两人都下意识抿了抿唇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。
赵斯凯最终把目光落在沈彤身上:“我和沈彤顺路,我们先走了。”
后一句是对傅思妍说的。
傅思妍神色未变,只沉沉应道:“好,路上小心。”
“嗯。”
赵斯凯笑了笑,对一旁静静等候的沈彤递了个眼色。
傅思妍望着他们的背影,眸子暗了暗,也跟了出去。
外面已是黄昏,天际只剩一抹残红,道路两旁的路灯稀稀拉拉亮了起来。
沈彤带着赵斯凯走到一辆红旗轿车旁。
赵斯凯诧异地看她:“你买了车?”
“嗯。” 沈彤拉开副驾驶车门,微微弯腰做出邀请的姿态,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:“尊贵的赵先生,请上车。”
那嗓音像砂砾擦过纸面,莫名诱人。
赵斯凯的心跳不争气地漏了一拍,他垂下眼,弯腰坐进副驾驶。车内弥漫着一股木质调的香水味,带着点微苦,张扬又极具攻击性,闻久了竟让人有些恍惚 —— 就像沈彤这个人一样。
第 61 章
红旗轿车缓缓驶动,狭小安静的空间将两人包裹,赵斯凯莫名觉得有些呼吸不畅。
他侧过脸,就能看见沈彤轮廓分明的侧脸。这女人明明是副女儿身,沉默时那张冷脸却透着极强的压迫感。
下一秒,他偷看的目光就被抓了个正着。
沈彤眼里闪着细碎的光,语调扬了扬:“看呆了?可别对我动心。”
赵斯凯猛地回神,把心里那些纷乱的念头压了下去,扯出一抹笑,装作玩笑般问:“怎么?很多男同志追你?”
沈彤看了他一眼,昏暗的车里,她的眼睛亮得惊人:“你这话可错了,我名声可不太好,不管男的女的,见了我都躲着走。”
她自嘲着说,语气却满不在乎,透着股洒脱。
若是从前的赵斯凯,定会羡慕她这份内心的强大;如今经过三年历练,他更多的是欣赏 —— 他早已不在乎旁人的议论了。
气氛渐渐缓和,赵斯凯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下来,自嘲道:“巧了,我的名声也不怎么样。”
“那咱们倒挺合适。”
沈彤这句漫不经心的话,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,赵斯凯仿佛听见自己 “噗通、噗通” 的心跳声。
两人都没再说话,寂静的车厢里,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蔓延,带点甜,又带点涩。
第 62 章
没多久,车子停在了胡荣巷。
到家了。
赵斯凯透过车窗看了眼沈彤,轻声说:“我到了,谢谢你送我。”
说着,他伸手去拉车门把手。
手刚碰到门把,一具温热的身体忽然靠了过来,沈彤的手臂越过他按在车门上。
赵斯凯瞬间僵住,睫毛轻轻颤动,缓缓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沈彤。
她的身体离他极近,却克制着没有碰到分毫。
“你对我有抵触吗?” 沈彤轻声问。
赵斯凯被她圈在怀里,脑子有些发懵,听到问题下意识 “啊” 了一声,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—— 这话几乎是在问他喜不喜欢自己。
赵斯凯眨了眨眼,越是紧张,脸上反倒越平静。
他努力平复心绪,板着脸说:“还好。”
沈彤逆着光,看不清表情,赵斯凯只看见她眼底的光渐渐变深。
“只是还好?” 她追问,“看你表情,还以为我多招人嫌呢。”
赵斯凯抿了抿唇,迎着她的目光,认真说:“你很好,在我眼里,你是个洒脱又认真负责的女人。”
这番话似乎出乎沈彤意料,她罕见地愣了一下,随即低笑出声,气音像羽毛扫过心尖:“那我能追你吗?”
沈彤向来直接,赵斯凯却不反感。可想到自己的身份问题,他还是有顾虑,迟疑着开口:“你知道我是谁吗?我以前……”
话没说完,沈彤就坚定地打断:“我知道,你的一切我都清楚。”
“现在,我只想知道答案。”
“我能追你吗?”
第 63 章
沈彤的身子又压近了些,距离瞬间缩到极致。
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,她的眼睛漆黑深邃,眼底却燃着炽热的光,像要把人融化。
赵斯凯像被蛊惑了一般,一眨不眨地盯着她,缓缓吐出两个字:“可以。”
这两个字像带着魔力,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,甜腻得化不开。
沈彤低笑起来,沙哑的嗓音挠得人心头发痒。她克制地拉开一点距离,眼里亮得像落满了星星:“那我们周末见。”
赵斯凯的脸 “腾” 地一下热了,喃喃应道:“好……”
得到答复,沈彤才收回手。
束缚一解除,赵斯凯深吸一口气,推开车门。
六月底的晚风带着燥热,却压不住他心里的躁动,他几乎是逃一般冲进了院子。
沈彤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,才下了车,走到不远处树荫下的小轿车旁,敲了敲车窗。
车窗降下,露出傅思妍面无表情的脸。
沈彤俯视着她,似笑非笑:“没想到你还有跟踪的爱好。”
傅思妍抬起头,明明是仰视,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傲气:“他是我的丈夫。”
“错了,你的亡夫早就死了,现在他叫方瑾年。” 沈彤语气凉凉的。
这句话像一盆冷水,浇得傅思妍浑身发冷。她推开车门,站到沈彤面前,冷冷问:“你想干什么?”
第 64 章
沈彤嗤笑一声:“看不出来吗?我在追他。”
“他是赵斯凯,我和他还没离婚,就算你们在一起,上面也不会同意,反而会影响你的前途。” 傅思妍条理清晰地说。
沈彤却笑了:“先不说他现在是方瑾年,你觉得赵斯凯还会跟你过下去吗?”
留下这句话,沈彤看都没看她,转身走了。
树荫下的傅思妍,紧紧攥起了拳头。
……
周末一早,赵斯凯就起了床,穿了条牛仔裤配 T 恤,出门时正撞见等在外面的沈彤。
她穿了条简单的连衣裙,看着和平时很不一样。
赵斯凯走过去,唇角微扬:“等很久了?”
沈彤看了看太阳:“没多久,也就个把小时吧。下次来接你,就知道该掐准点了。”
“下次” 这两个字,听得赵斯凯心里暖暖的,他忍不住笑了。两人相视一笑,一同上了车。
车子开了半小时才到图书馆。
路上,两人像朋友般闲聊,说着说着就聊到了身份问题。
“你的身份早晚瞒不住,打算怎么办?” 沈彤问。
赵斯凯脸上的笑意淡了,他当然清楚,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。以前不提,是因为胆怯;但现在,他有了面对的勇气,眼里闪过一丝坚定:“明天我会回去,跟赵家和傅思妍说清楚。”
沈彤担忧地看着他:“我陪你去。”
赵斯凯直接拒绝:“不用,我一个人能行。”
到了图书馆,赵斯凯抛开杂念,找到几本翻译成中文的苏联小说,翻了几行就皱起了眉。
沈彤坐在对面,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,见状问:“怎么了?”
第 65 章
赵斯凯抬头说:“我看过原著,感觉这翻译差点意思。”
沈彤眼里闪过一丝惊讶:“你还懂俄语?”
额,不小心说漏嘴了。
赵斯凯笑了笑,低头看着书:“嗯,这几年学的。”
沈彤挑了挑眉,没再追问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那道目光如影随形,赵斯凯想忽视都难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叹了口气,抬头问:“你不看书吗?”
沈彤露出无辜的表情:“你看我像爱看书的人吗?看你就够了。”
赵斯凯一时语塞,只能无奈地继续看书。就这样,一个看书,一个看人,安安静静地过了几个小时。
回程的路上,赵斯凯感慨:“你能安安静静坐几个小时,真不容易。”
“那可不,但我乐意。” 沈彤说着,自己先笑了。
这一天充实又美好,像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回到家躺在床上,赵斯凯望着房梁发呆 —— 明天,就是摊牌的时候了。一想到要再踏足那个压抑的地方,他的心就沉甸甸的。
……
第二天,机关大院。
赵斯凯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,神色有些恍惚。几个眼熟的人诧异地看着他:“你不是赵家的儿子吗?你没死?”
赵斯凯笑了笑:“嗯,命大。”
在院里转了一圈,他大致了解了自己 “离开” 后的事,听说沈彤帮他澄清了谣言,心不由得颤了颤。
第 66 章
了解清楚后,赵斯凯才慢悠悠往傅思妍家走。
熟悉的门就在眼前,他的手却重得抬不起来。过了好一会儿,才轻轻敲了敲门。
门开了,傅思妍看到他,明显愣了一下: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不欢迎?” 赵斯凯反问。
傅思妍沉默片刻,侧身让开了路。
赵斯凯低着头走进去,屋里的摆设和以前差不多。
“你先坐,我去倒杯茶。” 身后传来傅思妍温和的声音。
赵斯凯没回头,径直坐在大厅的沙发上,淡淡问:“你换沙发了?”
“嗯,我爸妈换的。” 傅思妍在厨房应着,过了会儿端着茶壶出来,里面还放着几个杯子 —— 看样子,她早料到他要来做什么。
两人静静坐着,等赵家人来。
不到一刻钟,赵父赵母就闻讯赶来了,一见赵斯凯,赵母就笑中带泪: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”
赵父也用带着愧疚的眼神看着他:“斯凯,你没死怎么不早回来?”
一直沉默的赵斯凯抬起头,看着他们这副 “真心实意” 的模样,只觉得像在看一场戏 —— 他们不过是被大院里的人骂怕了,想装可怜博同情罢了。
赵斯凯这看戏般的目光,让赵父赵母都闭了嘴,屋里瞬间陷入死寂。
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沉默,赵宇涛出现在门口。
见人来齐了,赵斯凯开口:“既然都到了,坐吧。”
赵宇涛一头雾水,刚想发问,就被赵母一把拉住,只好不情愿地跟着坐到沙发上。
几人依次落座:赵父赵母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,赵斯凯和傅思妍分坐两侧的单人沙发,赵宇涛挨着赵母。
赵斯凯扫了眼神色各异的赵家人,又看了眼沉默的傅思妍,抛出了重磅消息:“我来,是为了处理三年前没了结的两件事。”
第 67 章
这话一出,屋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傅思妍身体一僵,猛地抬眼,直直盯着他。
赵斯凯没理会,从包里拿出两份打印好的文件,将其中一份递给傅思妍,面无表情地说:“第一,离婚。报告我写好了,麻烦你签字上交,我们就能领离婚证了。”
傅思妍没看报告,只是死死盯着他,过了很久,才缓缓吐出两个字:“离婚?”
她的声音很轻,轻得像一阵风。
赵斯凯点头:“对,签字吧。”
赵父赵母这才反应过来,赵母立刻阻止:“好好的离什么婚?这年头离过婚的人日子不好过,再找也难,你别糊涂!”
赵父也跟着附和,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命令:“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,瞎折腾什么?”
他们怎么总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说教?就因为那点血缘关系?可他们从没真正抚养过自己不是吗?
赵斯凯闭了闭眼,从包里掏出另一份文件推给他们:“第二件事,断绝关系,你们签字吧。”
赵父赵母瞬间僵住。
过了会儿,赵父 “蹭” 地站起来,怒斥:“你胡说什么?一回来就闹着断绝关系,让我们赵家的脸往哪搁!”
又是赵家的脸面。
赵斯凯沉下脸,这句话他听得耳朵都起茧了,抬眼平静地说:“赵家还有脸面?不早就被赵宇涛败光了吗?”
一句话,直戳要害。
第 68 章
原本盯着文件、眼神闪烁的赵宇涛,听到这话愣了一下,随即脸色发白:“斯凯,我……”
赵斯凯没耐心听他说,皱着眉打断:“之前的事我都知道了。”
“那些谣言都是你煽动的,你不就盼着我离婚吗?我如你所愿,不好吗?”
他又看向赵父赵母:“你们不一直觉得我不如赵宇涛吗?我不当你们儿子就是了,为什么非要缠着我?拿我当出气筒?”
一个个问题,像重锤砸在他们心上。
愤怒的赵父哑了火,悻悻地坐了回去。
赵母长长叹了口气:“斯凯,你终究是我们亲生的,做父母的哪能不盼着你好……”
赵斯凯懒得听这些虚话,淡淡打断:“你们不肯签,那就分家,我请干事们来做见证。”
说着就要起身,被赵母一把拉住:“现在哪还有分家的?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?”
见赵斯凯态度坚决,赵母咬牙道:“我们签。”
赵父不可置信地看她:“你疯了?怎么能同意这种事!”
赵母瞥了他一眼,凉凉道:“你想让大院里的人都来看热闹?”
这句话戳中了好面子的赵父,他瞪了赵斯凯一眼,见他脸上只有厌烦,一副非断不可的样子,怒火中烧却只能冷冷道:“签就签!”
就这样,赵父赵母都签了字。
赵斯凯看完,也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。
虽然这文件不具备法律效力,但他已经满足了 —— 今后他们再拿血缘说事,自己也有东西能撇清关系。
第 69 章
赵斯凯把文件收进包里,开始赶人:“剩下的是我和傅思妍的事,你们先回吧。”
赵父还想说什么,被赵母一拉,闭了嘴。
三人走后,门 “咔哒” 一声关上。
赵斯凯看向一直沉默的傅思妍,沉声道:“签字吧。”
坐在阴影里的傅思妍,一直盯着那份离婚报告,时间越久,心就像被掏空一块,冷风一个劲地往里灌。
听到赵斯凯平静的声音,她缓缓抬头,眼神里没什么情绪,心底却像被刀割一样,声音沙哑地说:“我不同意。”
赵斯凯皱紧眉头,好说歹说,甚至威逼利诱,傅思妍都像块捂不热的石头,一言不发。
赵斯凯累了,扯了扯嘴角:“你一点都没变,遇到事只会冷处理。”
说完,他转身准备离开。
到了门口,他又回头看了眼傅思妍 —— 她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,一动不动地盯着协议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手不由得攥紧,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,大步走了出去。
屋里只剩下傅思妍,她像个木偶般坐着,脸上空洞又麻木。
这三年,她无数次幻想过赵斯凯没死的场景 —— 她会好好对他,把欠他的都补上,两人携手过日子。这些美好,总在梦里一遍遍上演。
第 70 章
可梦一醒,面对空荡荡的房子,那些美好就像泡沫一样碎了。
现在赵斯凯真的没死,她却还是抓不住他。
坐了很久很久,傅思妍觉得喉咙又干又痒,强烈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,急需什么来缓解。
她起身走到厨房,拿出一瓶高度白酒,拧开瓶盖就狠狠灌了一口。
辛辣的液体刺激着喉咙,她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。她已经三年没碰过酒了,因为每次喝酒就梦不到赵斯凯,久而久之就戒了。
天渐渐黑了,傅思妍坐在沙发上,脑子一片混沌 —— 好像想了很多,又好像什么都没想。
眼皮一次次合上,又被她费力地掀开。她不想睡,还在琢磨怎么才能让赵斯凯回心转意。
可被酒精麻痹的大脑,最终还是敌不过疲惫,她缓缓闭上眼,陷入了沉睡。
……
傅思妍做了个奇怪的梦,她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后。
家里添了不少电器,但老旧的楼房经不住岁月侵蚀,明显不能住人了。
突然,“哐当” 一声,像是凳子倒地的声音从赵斯凯的房间传来。
傅思妍心里一紧,抬脚推开门,眼前的一幕让她遍体生寒 ——
一个中年男人吊在半空中,脸上是被绳索勒出的青紫色,五官依稀能看出是赵斯凯的样子。
电光火石间,傅思妍脑子里只有两个字:救人!
她猛地冲上去,一把抱住中年男人,拼命想帮他脱困。
第 71 章
费了好大劲,傅思妍才把人救下来。不知为何,她觉得身体格外沉重。
眼前的男人因为窒息剧烈咳嗽,腰弯得像虾米,脸上却麻木得像一潭死水。
这样的他,让傅思妍的心也跟着揪紧,轻声问:“好点了吗?为什么要寻短见?”
男人闻言,咳嗽的动作顿了一下,随即咳得更厉害了。
见他难受,傅思妍皱紧眉,转身出了门,回来时手里端着一杯温水:“不咳了就喝点水润润喉。”
男人抬起眼皮,奇怪地看了她一眼,没说话,却接过了水杯。
见他终于有了点反应,傅思妍唇角微微扬起。
这时她才有空仔细打量他,越看越心惊 —— 这个男人,分明就是中年时的赵斯凯。
傅思妍站直身子,目光扫过四周,当看到电子闹钟上 “2012 年” 几个字时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现在是 2012 年?
她站了好一会儿,忽然想到什么,大步走到镜子前 —— 镜中的自己,果然已是中年模样,难怪身体会这么沉。
意识到发生了什么,傅思妍很快冷静下来,转身看向依旧沉默的赵斯凯,轻声叫:“斯凯?”
赵斯凯这次有了反应,却还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。
这样的眼神,傅思妍太熟悉了 —— 就像三年前的他,对生活没了指望,活得像行尸走肉。
第 72 章
傅思妍缓步上前,拉起坐在地上的赵斯凯,他没有反抗,顺着她的力气站了起来。
“斯凯,你为什么要做傻事?” 她想知道答案。
可赵斯凯只是挣开她的手,没回答,一步步往外走。
傅思妍皱紧眉跟上去,就见他坐在沙发上,打开电视后就一动不动了。
她也坐了过去,打算静静陪着他 —— 或许,这又是一场梦。
恍惚间,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,有人开门进来了。
傅思妍循声望去,一个和赵斯凯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,看到屋里的场景惊呼:“哟,太阳打西边出来了,爸你居然陪妈看电视?”
傅思妍瞳孔一缩 —— 爸?妈?
他是自己和斯凯的儿子?
她心里震惊,脸上却没表现出来,下意识 “嗯” 了一声。
儿子奇怪地瞄了他们几眼,从包里拿出两个礼盒:“喏,这是给你们的三十周年纪念日礼物。”
“别再念叨我不参加宴会了,我是真没空。”
他放下礼物,不管傅思妍和赵斯凯什么反应,转身就要走。
傅思妍赶紧拦住他,把他拉到角落,小声问:“你知道你爸怎么了吗?他一直不说话。”
儿子却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她:“妈,在这个家里,从来不说话的人是你啊。”
傅思妍愕然,下意识反驳:“不可能。”
“怎么不可能?你一直冷着他,他没疯就算好的了,只是不说话而已,有什么稀奇?”
“反正你们在家,这屋子就冷冰冰的,我都习惯了。”
第 73 章
一字一句,像刀子扎在傅思妍心上。
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,嘴唇动了动,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儿子不耐烦地摆手:“行了妈,我得回去了,不说了。”
说着就走了,傅思妍想拦都拦不住。
门关上的瞬间,她站在屋子中央,像个雕塑。
过了很久,她才缓缓转身,看向沙发上依旧面无表情的赵斯凯,后知后觉地感到心脏传来钝痛。
她坐回原位,盯着赵斯凯的侧脸,有一搭没一搭地说:
“这些年,你都是这么过的吗?”
“你是不是很恨我?”
“我真的太过分了,你骂我吧,打我吧,只要你能好受点。”
傅思妍说了很多,可赵斯凯像没听见一样,毫无反应。
她渐渐红了眼眶,从小到大,傅思妍从没掉过泪,可看到这样的赵斯凯,她控制不住地心酸。
她轻轻牵起赵斯凯的手,发现他掌心全是厚茧 —— 这是常年做家务磨出来的,粗糙、暗沉,毫无光泽。
光是摸着这双手,傅思妍就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有多难。
一滴泪不受控制地落下,砸在赵斯凯的手背上,他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。
傅思妍心头一动,缓缓抬头,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。
赵斯凯终于说了第一句话:“你是谁?”
这个问题让傅思妍愣了一下,随即赶紧回答:“我是你妻子,傅思妍。”
第 74 章
可赵斯凯却摇了摇头,慢慢抽回手,语气平淡地说:“你不是傅思妍,她从来不会碰我一下。”
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傅思妍的心里。
她用力攥住他抽回的手,直视着他的眼睛,语气无比认真:“我是,斯凯,这些年让你受苦了,对不起。”
掌心的手不再挣扎,赵斯凯那双死水般的眸子里,终于泛起一丝涟漪,渐渐化作泪水,从眼角滑落。
他无声地哭着,那模样比任何嚎啕大哭都让人揪心。
傅思妍的心一点点收紧,她把赵斯凯揽进怀里,感受到他瘦弱的身躯,手臂越收越紧,在他耳边哽咽着说:“真的对不起,以后再也不会了。”
过了很久,怀里的人没了动静,傅思妍低头一看,他已经睡着了。
她抿了抿唇,扶着他往房间走,走到半路忽然停下,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,把赵斯凯轻轻放在床上。
她静静看着他的睡颜,心情越发沉重。
赵斯凯年轻时就俊朗,就算到了中年,也只是眼角添了些细纹。
傅思妍抬起手,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,温热的触感格外真实。
这一切都太真了,像真实存在的世界。
她低声呢喃:“难道…… 这不是梦?”
……
第二天,阳光透过眼皮,傅思妍缓缓睁开眼,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,四周还是熟悉的旧房子。
她愣了一下,低声呢喃:“我还在这里,这真的不是梦?”
坐了一会儿,傅思妍起身推开自己的房门,里面空无一人。
她皱紧眉,又去了赵斯凯的房间。
眼前的一幕让她如坠冰窖 ——
赵斯凯吊在房梁上,已经没了气息。
第 75 章
中年模样的赵斯凯,像个晴天娃娃一样挂在那里,脸色青紫,死状凄惨。
傅思妍死死地盯着这一幕,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。
她浑浑噩噩的,脑子里塞满了混乱的念头:
“怎么可能?”
“昨天还好好的,怎么就……”
“这是梦吧?到底是不是梦?”
一片嘈杂中,儿子的脸出现在眼前,他喊着 “妈,妈……”,可傅思妍什么都听不见。
眼前猛地一转,场景变成了灵堂。
一口棺材摆在中央,她站在那里,像个闯入的陌生人。
傅思妍环顾四周,又看到了儿子,想上前拦住他,却发现他像没看见自己一样,径直穿了过去 —— 她的身体竟然是虚的。
周围细碎的议论声钻进耳朵:
“真可怜,赵斯凯居然上吊了?”
“哎,这有什么稀奇的,这年头谁还没见过几个想不开的?”
“那是农村人日子苦离不了婚,他日子不算差啊?”
“你不知道?听说他妻子冷了他三十多年,吃饭睡觉都分开,没疯就不错了。”
一字一句,像魔音钻进傅思妍的脑子。
她是这么对赵斯凯的吗?
不对,她明明决定好好对他的,怎么会这样?
傅思妍想得头痛欲裂,拼命否认,可那些话还是不断钻进耳朵。
第 76 章
“是你害死了他,你是罪人!”
“你是罪人!”
“你是罪人!”
这一切都不对,赵斯凯没有死,他没死!
这是梦,一定是梦!
醒来!快醒来!
脑子一片混乱中,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,渐渐变成一个漩涡。
下一秒,傅思妍就被卷了进去。
再次睁眼,她身处一片漆黑的虚无空间,奇怪的是,视力不受影响。
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,傅思妍细看之下,发现是年轻时的赵斯凯。他眼神空洞,嘴里念念有词,模样有些诡异。
她瞳孔一缩,脚步却不受控制地走过去。
走近了才听清他在说什么:
“没人能看见我。”
“我是个多余的人。”
“为什么要重来一次?我重生的意义是什么?”
“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我?”
“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,不如死了。”
这句话像一道惊雷,劈开了傅思妍混沌的大脑。
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 —— 她刚刚看到的,难道是真实发生过的?不,那应该是赵斯凯经历过的,所以他三年前才会像变了个人,活得像行尸走肉。
想到这里,傅思妍的心揪紧了。如果她没查到真相,如果一直认为是赵斯凯害了自己,刚刚的一幕,真的很像她会做出来的事 —— 她厌恶一个人,向来是无视。
傅思妍看着眼前这潭死水般的男人,心底的愧疚像火山岩浆一样翻涌,她颤抖着,一个字一个字地说:“我能,我能看见你……”
第 77 章
近在咫尺的赵斯凯,睫毛轻轻颤了颤,过了很久,他那双没有神采的眸子透过睫毛缝隙看着傅思妍,嘴唇动了动:“不,你看不到我。”
傅思妍愣住了,下意识回:“我能,除了我还有谁?”
话音刚落,眼前的赵斯凯突然消失了。
虚无的空间开始变化,浮现出平静的湖面和破旧的废桥 —— 这里不是早就荒废了吗?
傅思妍皱紧眉,正困惑时,小径尽头出现了赵斯凯的身影。他面无表情,像个木头人一样走到废桥上。
不好,那桥太危险了!
傅思妍想冲过去,却发现自己迈不开步,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斯凯走向桥边,神色恍惚,像在看什么。
眼看他就要掉下去,傅思妍忍不住大喊:“不要!”
同一时间,一个黑影突然冲出来,一把拽住赵斯凯的手,语气带着嫌弃:“我说,要死也别死在我地盘上。”
接下来的画面,傅思妍几乎是麻木地看着 —— 看赵斯凯道谢,看沈彤劝他离开。
莫名的,傅思妍知道了赵斯凯的答案。
她笑了,笑得苦涩,声音沙哑:“所以,你是在这一刻被看见的吗?”
太迟了,一切都太迟了。
她迟的不是三年,是三十年,整整三十年。
意识到自己和赵斯凯永远不可能了,傅思妍的心像被撕裂一般,剧痛让她眼底泛红。
第 78 章
赵斯凯望着沈彤离开的背影,傅思妍紧紧盯着他的背影,控制不住地落下一滴泪,低声呢喃:“对不起,这份道歉,我好像说得太晚了。”
颤抖的声音消散在虚无中,黑暗的空间突然亮了起来。
傅思妍猛地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转动的风扇叶。
她神色恍惚了一瞬,目光落在红彤彤的挂历上 ——“1985 年” 几个字再次刺痛了她的眼。
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吗?
傅思妍站起身,感觉脸上有些湿润,下意识一抹,指尖全是冰凉的泪水 —— 原来她不知不觉中哭了。
她凝视着指尖的泪,心里冒出一个无比清晰又沉重的念头:她该放手了。
……
第二天,赵斯凯刚到办公楼,就见傅思妍等在楼下。走近了才发现,她眼下一片青黑,神情萎靡,状态很不好。
两人对视了一会儿,见她不说话,赵斯凯先开了口:“有事吗?”
傅思妍沉默片刻,声音沙哑地说:“离婚报告我签好了,我们可以离婚了。”
昨天还说不同意,今天就变了?赵斯凯诧异地看她:“真的?”
傅思妍动了动嘴唇,艰难地点了点头。
见状,赵斯凯由衷地笑了,这释然的笑,再次刺痛了傅思妍的眼。
当天,傅思妍和赵斯凯去领了离婚证。
走出民政局大门的那一刻,傅思妍的心像被挖空了一块。
站在她身边的赵斯凯,看着手中的离婚证,心里五味杂陈,却又感慨万千 —— 纠缠了三十多年的婚姻,终于结束了。
第 79 章
赵斯凯抬眼瞥了一下全程没吭声的傅思妍,丢下一句:“以后就别再见了。”
说完,他径直离开了,没再回头。
……
胡荣巷。
赵斯凯像往常一样回家,却见沈彤等在院子门口。
她双手插兜,侧过身朝他看过来,语气里带着点不爽:“今天比平时晚了二十分钟,都说了让我去接你,偏不听。”
“快走吧,孔奶奶饭都做好了,就等你呢。”
说着,她就往对面走。
这人多眼杂的,哪敢让她来接?
又不是不知道大伙就爱凑个热闹看个稀奇。
赵斯凯摇了摇头,笑着跟上去,从包里掏出个东西递到她面前:“你看这是什么?”
沈彤停下脚步,低头一看,声音扬了几分:“哦?这是…… 你们终于离了?”
她缓缓抬头,促狭地笑了:“看来我不用当那讨人嫌的第三者了。”
沈彤笑得明媚,一下子晃花了赵斯凯的眼。
黄昏的余晖里,两人相视一笑,画面格外美好。
吃完饭时,天已经黑了。
沈彤像往常一样看着赵斯凯进屋,突然叫住他:“斯凯。”
赵斯凯回头,就见沈彤大步走过来,认真地说:“把手伸出来。”
赵斯凯一头雾水,不知道她要干什么,但出于信任,还是缓缓伸出了手。沈彤也抬起手,把一个带着她体温的东西放在了他掌心。
赵斯凯愣了一下,下意识问:“这是什么?”
说着,他低下头,借着月色看清了 —— 是个金吊坠,而且正是他当初在金店看到的那一个。
第 80 章
赵斯凯猛地抬头,盯着沈彤的眼睛,声音有点发颤: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?”
夜色里看不清沈彤的表情,但她的目光亮得像星星,能让人感受到那份认真和郑重。
“我看见你盯着它看了,就买了。”
话说得简单朴实,没有花哨的情话,却深深戳中了赵斯凯的心。
被人惦记、被人留意、被人认可的感觉,真好。
哪怕他总告诉自己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,可内心深处,还是渴望被人喜欢的。
不过,这一次,有一个人喜欢就够了。
赵斯凯笑了,眼眶不知不觉红了,声音也带着点抖:“我很喜欢。”
沈彤也笑了:“小傻样,快进去吧。”
听着她的催促,赵斯凯握紧吊坠,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。
深夜,赵斯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,一闭眼,沈彤那肆意明媚的样子就浮现在眼前,唇角忍不住一直上扬。
真好。
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。
在沈彤长达半年的追求下,赵斯凯谈起了两辈子都没体验过的恋爱。
这段日子里的心动、脸红、小鹿乱撞,让赵斯凯忍不住感慨:以前真是错过了太多,原来一段正常健康的感情这么美好。
没有忽视,没有冷漠,更没有厌烦和冰冷的脸色。
一次约会后,赵斯凯感慨道:“谈恋爱这么开心,早知道当初就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了。”
这话被沈彤听到了,她挑了挑眉,笑着拍了拍他的头:“你这没良心的,还想谈几个?”
赵斯凯嘿嘿一笑,故意逗她:“你要是对我不好,我就找别人去。”
“这辈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。”
赵斯凯正笑着躲她的手,一转脸,就看到不远处沈父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。
第 81 章
沈父怒气冲冲地走过来,呵斥道:“你们俩在一起了?”
沈彤皱了皱眉,站起身坦然承认:“没错,我这辈子就嫁给他了。”
赵斯凯想拦都来不及。
他知道自己名声不好,所以和沈彤交往几乎是秘密进行的。沈彤还总打趣说自己像个见不得光的情人,可赵斯凯也是没办法 —— 他和傅思妍、赵家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,实在不想把沈彤也卷进来。
那边沈父像是气极了,抽皮带的动作格外快,一甩手就打在了沈彤胳膊上。
“啪” 的一声,她胳膊上立刻红了一片。
或许是没料到沈彤不躲,沈父愣了一下。
赵斯凯惊呼一声,心疼地说:“你怎么不躲啊?”
沈彤没说话,只是挡在赵斯凯身前,冲发愣的沈父说:“要打就快点。”
沈父更气了,扬起皮带就要再抽,却又停在了半空。
沈彤看了他一眼,嗤笑一声:“打死我算了,正好我能跟早死的妈说说这些年的事。”
这话好像掐住了沈父的软肋,他缓缓放下手,沉声道:“我知道你怪我再婚,但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和一辈子开玩笑。”
“他是赵斯凯,前阵子才跟傅思妍离了婚,你怎么转眼就跟他勾搭上了?”
沈彤自嘲地笑了:“幸好他离了,不然我还打算破坏他家庭呢。”
一句话,把赵斯凯摘得干干净净,所有不好的名声都自己扛了下来。
赵斯凯看着她的背影,眼眶不由得一热。
第 82 章
这话也彻底激怒了沈父。
“臭丫头,原则性错误你也敢犯!”
说着,他又扬起了皮带。
这次,沈彤转身一躲,拉着赵斯凯的手就跑。
风呼呼地打在脸上,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是暖的。赵斯凯握紧她有力的手,跟着一起跑。
不知道跑了多久,两人终于甩开了沈父。
转头一看,竟然跑到了那座废弃的桥边。
赵斯凯愣愣地看着桥,感慨道:“这里也算是我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了。”
沈彤站在他旁边,唇角勾起一抹坏笑:“为什么说是‘算是’?难道你以前就偷偷关注我?”
赵斯凯瞟了她一眼,坦白道:“是啊,我第一次见你,也是你被沈叔叔追着打的时候。”
她的笑僵在了脸上,随即自嘲地笑了:“得,形象全毁了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调侃的笑意。
赵斯凯再一次觉得:真好。
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。
第二年的一天,很普通。
沈彤求婚了,她拿出一对戒指:“我知道你可能对婚姻失望了,你可以同意,也可以不同意,反正我们会一直在一起。”
赵斯凯垂下眼,戒指在阳光下闪着亮眼的光。
虽然以前受过伤,但不代表他就不敢再踏入婚姻。哪怕世人都说结婚就是柴米油盐,可此刻的幸福如此真实,他愿意再试一次。
所以,他的回答是:“我愿意。”
第 83 章
国庆佳节,举国欢庆。
沈彤和赵斯凯结婚了,婚礼没办得太盛大,只请了相熟的朋友和亲戚。
沈父一开始不同意,架不住沈彤总念叨着过世的母亲,最后还是妥协了。
鞭炮 “噼里啪啦” 地响着,沈彤和赵斯凯站在门口迎客,脸上都挂着笑。
突然,赵斯凯好像看到个熟悉的身影,身子顿了一下。
沈彤立刻察觉到了,问:“怎么了?”
赵斯凯摇了摇头,再看过去时,那里已经没人了。他装作没看见,继续招呼下一位客人。
……
另一边,傅思妍僵着身子,一步步走出那片喜气洋洋的地方,眼底满是沉痛。
从今往后,她和赵斯凯是真的彻底结束了。
她漫无目的地走着,不知不觉来到了机关大楼。
很巧,赵宇涛端着个大盒子从里面出来,看样子像是被赶出来的。
旁边有人议论:“听说他私下想收购公司,被人举报了。”
“他怎么想的?这明显是违反规定啊,不过听说他没成功收购吧?”
“上面早就看他不顺眼了,这次抓到把柄,肯定要革职的。”
前段时间,有个老板找赵宇涛闹事,傅思妍也听说了,据说他想收购的,还是赵斯凯的公司。
赵宇涛低着头,想赶紧走,看到傅思妍的那一刻,却停住了脚步。
两人对视一眼,随即各自转过头,一个向左,一个向右,默默离开了。
傅思妍自嘲地笑了笑,低声呢喃:“都是报应。”
……
2012 年,大雪纷飞。
第 84 章
刺骨的寒风一个劲往屋里钻,傅思妍躺在床上,被吹得不停咳嗽,咳得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。
保姆推开门探了探头,叹了口气:“傅部长,您怎么又把窗户打开了?”
她说着走进来,把窗户关严实了。
关完窗,保姆也没走,迟疑地站在那儿,像是有话要说。
傅思妍咳得满脸通红,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:“有事就说吧。”
保姆讨好地笑了笑:“傅部长,明天就是除夕了,我真得回家了。饺子在冰箱里,您明天自己热热吃就行。”
傅思妍抿了抿唇,又咳了一声,疲惫地摆了摆手:“走吧。”
保姆走后,屋里又变得空荡荡、冷清清的。
傅思妍望着熟悉的绿木窗,眼神恍惚。
转眼三十年过去了,她依旧孤身一人。
窗外的银杏树也老了,枝干干枯,就像她这油尽灯枯的生命。
傅思妍强撑着病体熬过了冬天,日子一天天过去,她的病越来越重,最后连路都走不了了。
有一天,她像是回光返照,精神好了不少,问保姆:“今天是几几年几月几号?”
保姆回答:“2012 年 5 月 12 日。”
傅思妍艰难地抬起眼皮 —— 三十年前的今天,正是赵斯凯重生的日子。
她勉强扯了扯嘴角,自己的大限,也到了。
当天夜里,为事业奉献了一生、始终孤身一人的傅思妍走了,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赵斯凯,如果有来生就好了。
如果能重来,她希望回到初遇那天 —— 你穿着白衬衫,第一次出现在赵家的那一刻。
(完)